一
陽春三月,屬於低海拔亞熱帶氣候的壩區已經相當熱了,而處於高海拔大山深處的小村雖然氣溫回暖,但還有一絲寒意,涼涼的,如同人們心底冒出的寒意。往年的這個時候,正是桃紅柳綠、百花爭豔、花香撲鼻、蜂飛蝶舞、百鳥爭鳴、耕種繁忙的時節。山裏氣溫低,作物生育周期長,進入三、四月就要把玉米等種子播種,加上各個時期的精心管理,到秋季才會有好的收成。而眼下,桃花紅了,梨花白了,漫山遍野的野花開了,卻失去了往年的潤澤,大片的土地荒蕪著,年前種下的洋芋勉強出了些,卻因缺水而長得瘦瘦的、黃黃的……
這背時的天!從去年8月到現在就未降過一次雨,小春作物絕收,淺河斷流,水井枯竭,弄得人心惶惶,心裏涼涼的,絕了多年香火的“老龍樹”下又飄起了縷縷香煙……
村裏的青壯年男女陸陸續續到城市打工去了,沒辦法,土地是他們的命根子,再不下雨,大春作物就難以播種,就意味著收成無望,不出去打工,難道等著喝西北風?
人們渴望老天降雨,降一場透雨!
午後,村裏未出去打工的人喜歡在路邊阿雲的小賣店裏休息,或喝酒聊天,或懶洋洋的打牌消磨時間,臉上都顯得焦躁。有人抬頭望望天,天空灰暗的烏雲飄來飄去,漸漸厚了,厚了又薄,薄了又厚,最終灑下幾滴雨,很快又被太陽光收去……
有人喝暈了,有人打牌輸了錢,有人在悶悶不樂,渾渾噩噩的過著一天。要不是有修紅樹大溝的任務,說不定村裏那些渾小子要惹出些熱鬧的事來。
當阿寶乘坐的白色轎車在阿雲的小賣店前停下時,他們還以為是“官”們又來了。近兩年,村裏隔段時間就有三三兩兩的“官”們來指導工作,這些人會做工作,懂政策,實幹強。帶領大夥抓產業建支柱,建硬板路通自來水……樣樣工作做得有聲有色,贏得了村民們的好感,冬春連旱村裏不出現人畜飲用水困難。所以見到這些“官”們他們都很熱情,更有嘴巧的總是“官”長“官”長的,喊得“官”們眉開眼笑。後來他們見到了更高檔的車,知道了從車裏走出來被人前呼後擁的人才是真正的官。
現在阿寶和朋友西裝革履的從車裏出來,拎出大包小包的東西,麵孔有點熟悉但又想不起是誰?串親戚的吧!來者不管是誰都是客,村裏人純樸、熱情、好客,就有人過去打招呼,幫忙拿東西,阿雲也從店裏拿出凳子招呼休息。
當阿寶伸手接凳子時與阿雲的目光相對,霎那間,阿寶呆住了,阿雲也呆住了。
阿寶哥,你回來了……
阿雲,你好嗎……
驚喜的淚水從兩人眼角湧出,阿寶笑著擦了眼淚,阿雲也很快的拭去了湧出的淚花。
阿寶!這個名字震驚了周圍的人,打牌的收了牌,喝酒的也放下酒杯,聊天的也住了嘴,都驚訝的看著麵前的兩個不速之客。
是人是鬼?
笑眯眯的阿寶和圍攏上來的鄉親打著招呼,“天雲、雙龍、石豔、老茶大爺……”記憶的閘門在瞬間打開,一張張似曾相識的臉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阿寶“死”而複生!
在外漂泊12年、被人傳言死了的阿寶回來了,而且混得人模人樣的消息像爆炸的新聞,不到半天的功夫就傳遍了村子。大家有點興奮,這個消息有論頭,被幹旱長時間折磨的鬱悶心情也開朗起來,話題不知不覺的圍繞著阿寶展開猜測。
山裏人愛串門,夜幕剛至,阿寶家裏就坐滿了人,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閑聊著,氣氛甚是融洽、熱鬧。從城裏來的朋友也被這種氣氛感染著,驅走了他的睡意,他給他們講著城市裏的故事,夜幕在大家有說有笑中越來越濃了,家犬在院裏轉來轉去,對著熟悉的串門人作
親熱狀,遇到不太熟悉的就應付式的狂吠幾聲……
快嘴逗留時間不長,他還要去主任家,阿寶回家這麼大的事應該先讓主任知道。所以在阿寶家對阿寶旁敲側擊做了大概的了解後,就急匆匆往主任家趕。
但快嘴始終賽不過飛毛腿,當他氣喘籲籲趕到主任家時,見飛毛腿和主任坐在葡萄棚下,喝著小酒,嗑著葵花子。他剛開口,主任就說:“早知道了”,然後朝飛毛腿指了指。飛毛腿似笑非笑,向他招手:“來,喝一杯?”
快嘴輕蔑的朝飛毛腿笑道:“就憑你?讓你三杯。”抓過酒杯,一仰脖子,一大杯酒就進了肚裏。
鬥什麼,有的是酒,主任說著仍過來一支軟皮香煙。
快嘴險些接不住,拉過一個凳子坐了下來,向主任彙報了他收集到的情況,主任聽後很滿意,臉上掠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冷笑。
酒是村裏自釀的包穀酒,很香,很醇。快嘴和飛毛腿都醉了,搖搖晃晃的離開了主任家,但都記住了主任交給的任務。
好多人酒後容易失態、辦錯事,但快嘴不會,能夠真正做到“酒醉心明白”放眼全村也隻有他,這正是主任看重他的原因,讓他當了村計劃宣傳員。
二
浪子回頭金不換。混了個人模人樣的阿寶感動了鄉親們,一下子在他們心中樹立起良好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