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等何堪清醒的時候,人已經躺在了床上。
床上的被褥柔軟幹燥還帶著淡淡的蘭花香。
湧上心頭的是悲哀的浪潮。
燈已經點起。
桌上點燃的一盞殘燈,勉強照亮了這間昏暗的屋子,照出了一個愁苦的人。
在殘燈的映照之下,聞人譽臉上的愁苦更深了。
聞人譽呆呆的坐在燈後,似乎是在沉思。
聞人譽看見何堪醒來,那張疲倦、憔悴蒼白的臉上,擠出一絲苦澀的微笑,輕聲說道:“何公子,你醒了。”
何堪看著他,嘴角泛起苦笑,說道:“我稱不上什麼公子。我本也再也不想醒來。”
聞人譽說道:“為什麼?”
何堪開口說道:“往後的每一天,每一夜我都會在這煎熬中度過,深陷無間煉獄。”
聞人譽低頭長歎一聲,說道:“我又何嚐不是?”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半晌後,何堪才開口說道:“為什麼?你能告訴我是為什麼嗎?你們這些人難道沒有心?沒有感情?”
聞人譽說道:“有,我們當然有。你也莫要再責怪仇恨他們了,他們都不好受,沒有人覺得屠殺是一件多快活的事情。”
何堪語氣中滿是嘲諷,開口說道:“我看你們那個穿著黑色玄甲的將軍,倒是挺享受殺戮的。”
“他是當今聖上的心腹。”聞人譽開口說道,“況且陛下給過他們機會。”
“機會?”何堪艱難的從床上爬起來,“好一個機會!雷霆雨露具是君恩?我們是不是還要歌功頌德這天威浩蕩?”
聞人譽臉色變得難看,嘶聲說道:“我有個同袍兄弟,這一事後,他就害了重病。我去見他的時候,他拉著我的手說了很多,他莫不是在悔恨?在痛苦?這樣的人在軍中從來不少。”
“哈哈哈!”何堪大笑著:“說的好!說的妙!簡直妙極了!”
聞人譽問道“哪裏好?那裏妙?”
何堪撫掌大笑,說道:“妙就妙在,你憑什麼!你又有什麼資格?!替那遭受苦難而死去的人們原諒他們?
是啊,你們這些大人物下輩子可能活在悔恨和痛苦之中。
現在想想那些無辜的人們隻是丟掉了生命罷了,但他們會讓你們這些大人物記一輩子,豈不很好?豈不很妙?”
聞人譽握緊了雙拳,指甲刺入了掌心,開口說道:“你知道,他們踐踏的是什麼嗎?是尊嚴!朝廷的尊嚴!陛下的尊嚴!”
何堪已經完全站直了身子,居高臨下的看著聞人譽,嘴角扯出笑容,一字一句的開口說道:“踐踏?是啊,對於你們這些大人物來說,這當然是踐踏,他們就該乖乖洗幹淨脖子等死!
在我記憶中好像永遠都是這樣!
為了掌控這個世界,你們會把那些不服從不聽話的人斬盡殺絕!
為了樹立自己的威信,你們編製了一個又一個可笑不堪的謊言!
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你們會不斷的用刀槍殺死肉身!用謊言殺死靈魂!
而那些平凡的人們,卻要像條狗一樣生活在這片土地之上。
他們以為變得平凡,變得相信謊言,變得卑躬屈膝就能活下去,就能讓你們這些大人物高抬貴手停止對他們的迫害。
他們錯了,我也錯了。
原來那些妥協退讓,隻會讓你們更加變本加厲!
你們的力量越來越強大,對世界的統治也越來越嚴苛!”
聞人譽也站直了身子,看著何堪眼神中滿是失望,開口說道:“我以為你明白,看來你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