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白玉的葬禮定在4月中旬,地點是y市。
姚東京提前兩天乘了飛機趕去y市,到地點後她隨便找了間小旅館住了下來。
蘇佳玲疼愛陳白玉,葬禮也不是傳統意義上的葬禮,而是特地弄了一個告別會,儀式上會有專門的人念悼詞,敘述陳白玉的一生。
陳白玉此生沒有心愛的人,沒有戀愛,也沒有結婚。蘇佳玲為她精心設計了告別會,隻是為了彌補這小小的遺憾。既然不能風風光光地嫁人,那麼必須風風光光地離去。
姚東京沒有接到邀請,有關於陳白玉告別會的一切事宜,她都是從羅伊娜口中聽說的。羅伊娜不喜這樣哭哭啼啼的場麵,她沒有來,但卻把邀請函交給了姚東京。
剛來y市的這一天陰雲密布,一整片天灰蒙蒙的,遠處的群山連綿,模糊地藏身在迷蒙的PM2.5之中。
姚東京去超市買了一隻棉布口罩,坐在旅館的大堂裏,望著窗外忽然下起的淅淅瀝瀝的小雨發呆。
就連天公都在哭泣。好像在哀悼逝去的年輕生命。
姚東京垂下頭,兩手交握著,互相摩擦著。她覺得這裏的空氣太憋悶了,於是毫不猶豫地起身到旅館外繞了一圈。
她看見了沈孫義。
沈孫義的賓利停在y市的護城河邊,他撐著一把巨大的黑傘,獨立在石柱護欄邊。
他在抽煙,嫋嫋的白煙從他的頭頂飄散而出,像一條絲綢緞帶,慢悠悠地朝上空飄去。
姚東京站在他身後,隔了一條馬路,靜靜地看了他幾秒。她想他們還是不要會麵比較好,於是她轉身便要離開。
哪知道轉身的那一刻,她手中拿著的傘戳到了騎行而過的少年。少年的自行車往旁邊一歪,車前框內的書包撲通一聲掉落在雨水裏。
少年甩了甩沾滿雨珠的黃毛,一手握著車把,另一手將耳機拔了,仰著頭就破口大罵:“長沒長眼?傻逼!”
姚東京再轉回身的時候,就看見護城河邊的沈孫義麵朝著她,一瞬不離地望著。
她尷尬而疏離地朝他笑了笑,慢慢地走過去。
沈孫義把煙掐了。
“你怎麼會來?”他問。
“來參加葬禮。”她下意識低頭,看了自己的裙擺一眼。
她穿著一條全黑的呢裙,呢子流暢而服帖地緊挨著她的軀體,勾勒出姣好的曲線。呢子在膝蓋上一點兒的位置截止,下麵連接著高級黑色蕾絲花邊,將她的小腿都包裹住了。
這是她要在陳白玉的告別會上穿的衣服。
沈孫義瞥眼看了看她,又移開視線:“不冷麼?”她沒穿打底褲,就連絲襪都沒有。
冷嗎?不冷吧。她想,她再冷能冷過陳白玉的身體嗎?陳白玉的身體已經毫無溫度了。
沈孫義道:“我爸知道我媽了,在小複式裏碰上的,我根本來不及遮掩。他倆吵了一架,大打出手,我媽把我爸的臉都撕破了。我爸也不是省油的燈,我媽右腿瘸了,根本不是我爸的對手。”
“然後呢?”
“然後我成被殃及的池魚了。”沈孫義將臉扭過來,指了指一側臉上的抓痕,細細的,紅紅的一條。不長,但位置比較特殊,斜斜的跟貓須似的停在他的唇角。
姚東京不自覺地笑了一下。
沈孫義也笑:“好在我女朋友不嫌棄我。”
姚東京訝異地挑了挑眉,沈孫義又道:“相親認識的,y市人,還在念大學,是很幹淨很單純的女生。”
說著,他垂頭看了一眼腕表,自言自語地輕聲道:“這個點兒應該補課結束了啊,怎麼還沒出來?”
姚東京笑了笑,沒再多說些什麼,道了別就先行離開。
到了陳白玉告別式那天,姚東京早早地出了門。快到地點的時候,張慧慧給她打電話,說她也要來。
姚東京愣了一下,沉默。張慧慧便啞著聲音懇求她,希望她能帶著她一起進去。
張慧慧和陳白玉並不認識,隻是張慧慧憧憬段西安,而陳白玉又是段西安敬重的表姐,愛屋及烏,因此才會生了這樣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