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末,覆白的屋瓦街巷將涼州城裹成一片雪海。疾風如刀,劃過屋間巷口掠空而來,輕巧擊落枯枝敗幹上搖搖欲墜的散絮。行人間,衣著厚實的多是縮縮肩膀,寒潮過後複歸常態。身形單薄的,免不得“刷拉拉”攏衣襟,狠命咬牙挺過這波無情蹂、躪,繼續打顫。
天寒地凍如是,走街串巷的民眾卻不比常日少。時值年關,城裏城外紛揚熱鬧,喜迎新春的熱烈氛圍濃鬱得能將一幹惡劣境況粉飾與點綴,布上淡淡美感。
略為遺憾,熱鬧與美感是他人的,不是邱婉兒的。
人群中,素色半舊厚外衫的年輕女子頂著寒風微縮肩膀,一雙手臂抱在身前,別過一個又一個行人獨自向前,步履稍顯匆忙。
住處位於老街巷,老街巷就在前方不遠,逆風走了小半刻,橫過一個路口,咄人寒意瞬時叫街邊住屋削去一半,邱婉兒將不自覺上下打嗑的兩排牙咬緊,腳上步速加快,繞進右側小巷,瘦削高挑的身影消失於巷口,身後一片鼎沸人聲漸去漸遠。
巷子甚窄,路麵凹凸感隱於薄雪現於足底,光線比街外暗沉三分,幽幽一條道,隔開兩片宅區相對而立。平民居所,無甚大異,棲身此地者,無非本城百姓,抑或外鄉租戶。
嫋嫋回到住處,邱婉兒雙臂微僵,由頭到腳一片冰涼,全身上下隻得一處幸免,抖抖牙抽出一隻手,掏鑰匙開了門鎖,小心推門入內。
獨門小院一居室,大門進來是一小塊空地,大腿粗的一棵矮枯樹占去小院部分空間,一根橫搭於樹杈與院牆的晾衣杆,掛了大小不一厚薄參差幾件半舊衣物。
閂門回身,僵硬的麵上帶出一絲笑意,邱婉兒鬆了鬆臂彎,原本牢牢圈在懷中的物件終於麵目露半——一塊油紙包。
錯不了,是一小包熱騰騰的吃食。
食物不單熱乎,且香氣四溢,勾得婉兒連連聳鼻深嗅,勾出她滿滿腹欲,興奮得幾大步穿過小院回到屋前,“吱”一聲將房門推開,目光所去徑直向了裏側床帷,倒是瞧得不甚清晰。
是了,今日天色沉鬱,□□的屋外尚且陰瑟瑟,何談隔了門窗的屋內。輕輕巧巧入了屋,婉兒手中的油紙包擱上桌,才空出手去開窗,引入光線來。下一瞬,回頭再看向床上,小小的一團隆起略微動了動,脆生生的輕哼傳出來,
“唔……娘?”
“木兒醒了?快起來,猜猜娘給你買了啥。”
話音伴隨著身影靠近床邊,當娘的眼神溫柔,步至床前望望懵懂醒來的小家夥,掀被子一把將人撈起,快速為他套上衣物,捏捏他嫩嫩的腮幫子,寵溺意味甚濃。
“買了好吃的嘛?”
小家夥朦朧水霧的一雙小黑眼珠霎時點亮,睡意趕去大半,乖乖抬了小胳膊配合娘親穿衣,再扶正他頭頂歪歪扭扭的小發髻,聳起鼻深深一嗅,與娘親前一刻那模樣作派如出一轍。
奶聲奶氣滿目期待的小家夥著實惹人憐愛,邱婉兒心間柔成一汪水,二話不說抱起兒子,大步跨到桌邊放下,一人一張凳坐好,揪揪眼前小人兒酷似自己的尖尖鼻頭,揚起笑,
“是咱家木兒最愛吃的烤鵝腿唷!”
“哇!”
小家夥喜得驚呼,雙手合十一拍,滿心喜悅瞅著娘親為他剝了油紙遞上來這隻肥美鵝腿,湊上去輕聞低嗅,並未急著張嘴,輕輕將它推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