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濟看了看眼前心不在焉一臉鬱鬱的女子,收回了診脈的手,低頭道:“葉美人如今看著已是有所好轉,藥的劑量可以減一些了。”
“有勞佟太醫。”葉美人低垂著眸,雙眼無神。
佟濟見狀,心中微歎。給葉美人診脈的這些日子,他能看出她的病症是由心起。但是身為醫者,最難醫心。他起身到一邊開了藥方,寫完後抬起頭來交給婢女,便看見葉美人仍是一副低著頭身上的模樣。不知為何,佟濟突然想起了永安殿的那幾年,自己曾看見的那個人笑容背後的神傷。
“恕微臣多嘴一句,藥石再靈,難醫心症。葉美人當自己保重身子。”佟濟知曉自己不該多嘴,但不知為何還是說了這一句。
葉美人抬眸怔怔地看了他一眼,偏過頭去道:“有些心病,是不願意被治好的。”
佟濟沒再說話,行禮退了出去。
自己當真是多嘴了,才出了垂雨閣,佟濟正在想著自己剛剛對葉美人說的話,便迎麵遇上了一人。
“佟太醫啊,真是巧了。”來人是安嬪。
“微臣見過安嬪娘娘。”佟濟倒沒想到這位主子會突然和自己說話,連忙低頭問安。
安嬪也不急著走,就在這裏和佟濟說起了話。
“聽說皇後娘娘特地指了你去給葉美人看病,這是才從落芳軒出來吧?”
佟濟恭敬地回著話:“正是。微臣剛剛給葉美人開完方子。”
安嬪輕歎了一聲,道:“葉妹妹的身子實在是令人擔心。這麼多日子都不見好,也沒有見過皇上。皇後娘娘該很是擔心吧?”
佟濟聽她提起趙晴若,眼眸微轉,有過一瞬的柔光,道:“皇後娘娘速來人後,微臣也自當盡心診治。”
安嬪笑道:“皇後娘娘向來倚重佟太醫。”
她話音一頓,瞧了瞧佟濟。隨著年紀漸長,原本有些幼態的五官長開了些,輪廓也顯出棱角,正是一幅清俊的好相貌。
“佟太醫可曾娶妻?”
佟濟突然被這麼一問,有些怔愣,回道:“微臣還未成家。”
安嬪疑道:“為何?”
佟濟垂著眼道:“微臣尚無此心,隻想好好當職。”
安嬪聞言,看了佟濟好一會兒才又開了口:“佟太醫如此忠心,皇後娘娘也當欣慰。”
說罷,安嬪便抬步離開了。
“恭送安嬪娘娘。”佟濟說完,直起身回頭看了一眼安嬪的背影。
他總覺得安嬪的方才的笑容有些捉摸不透。
……
“朝雲這一步走得好。”祁政看著趙晴若嘴角帶笑地收了自己的白子,道。
趙晴若抬眸,眼神略帶俏皮:“謝皇上誇獎。”
祁政看著她的笑顏,目光有些狡黠,然後抬手落子,又收走了那一塊的黑子。
“隻是顧此失彼了。”
趙晴若愣了一愣,氣餒地放下了手中棋子。
祁政見狀,道:“今日朕閑了些,可以陪朝雲下一下午的棋。”不急,總能讓你贏一回。
趙晴若看了看祁政,才抬起手落子,道:“那妾身便和皇上下上一下午。”
一旁被竹容抱著的祁昭睜著眼睛看著自己的父皇母後,又看了看那棋盤,咿咿呀呀地叫了起來。
“太子殿下怕是也想跟著學下棋呢。”於慎笑道。
祁政聞言,看著趙晴若道:“那得請個好師父教昭兒。”
祁政素來是嚴肅的性子,但是每每和趙晴若下棋時,總是比平時要風趣一些。
“是得給昭兒請個好師父,得請個不總是取笑人的師父。”
祁政聞言一怔,和趙晴若對視一眼雙雙笑了。
祁昭咬了咬手指,看著笑起來的父皇和母後,朝自己母後伸出了手。
趙晴若伸手抱過祁昭,祁政看著她懷裏自己的兒子,念著方才的話,又道:“昭兒的太傅,朕想著讓宋誌遠來擔任,朝雲覺得如何?”
趙晴若道:“妾身以為皇上會選張大夫。”祁政有多器重張遠,趙晴若是知曉的。
祁政道:“張遠不宜為師。”但是確實是一個能臣。
趙晴若低頭看祁昭,攥住他一直想往嘴裏放的小手,突然想起了什麼,看向祁政道:“宋院士確實是文才過人,是一個極好的人選。不過皇上,妾身想著皇子總要文武兼修。這武……”
“皇上覺得由範將軍來教導昭兒如何?”
祁政看著祁昭,道:“朕覺得甚好。”其實他本來就想讓範雲教導祁昭的武學。而如今聽見趙晴若親口這樣說,祁政不禁生出一絲安心。
趙家亦是將帥之家,而趙辰是皇親國戚,是趙晴若的兄長,祁昭的母舅。但是趙晴若卻沒有提及讓趙辰為祁昭的師父。
外戚一直是國君所要提防的,即使如今趙家是祁政所倚重的能臣,趙晴若和趙家也沒有忘記這一點。這樣進退得宜的分寸,讓祁政有幾分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