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盤腿坐在軟墊上,取了木槌,緩緩奏來,還是那首久遠的調子。
“朕如今看著這戌衛營,便想起當年的沐陽府隱衛,真真是名不虛傳啊!當然,朕倒不指望你的輕羽軍能有隱衛那般的效率,但多久還是要把這兩張紙都清零的。”
秦少衡聽了皇帝的意思,便不再多說什麼,隻道:“臣定當盡力!”
“廣開兮天門,紛吾乘兮玄雲;令飄風兮先驅,使涷雨兮灑塵;君回翔兮以下,逾空桑兮從女;紛總總兮九州,何壽夭兮在予;”
“何壽夭兮在予!”
皇帝唱到這句時,不禁大笑起來,笑聲回旋在乾明殿上,好似那九天玄雲,壓得本來明亮的大殿烏壓壓的一片深沉。
“秦少衡!”皇帝突然止住了歌聲,緩緩回頭喚他。秦少衡收了那兩張帛紙,上前幾步等待示下。
“十年前那件事,你可有怪過朕?”
皇帝提起這句時,那難以捉摸的眼裏露出一絲溫和來。秦少衡卻不知如何回話,經了冰霜的臉上幹巴巴的不見一絲觸動。
“秋婉清可是你心心念念的人啊!”皇帝回過頭去,舉起的木槌停在了半空,三分惋惜落在編鍾上,卻隻留下沉悶的回音。
“臣早已另娶他人,秋婉清不過是年少時的陪伴罷了!”
“年少青梅之伴,經得起幾個世事變遷!”皇帝自言自語,終於敲下了木槌,卻已不是方才的調子。
秦少衡立在身後,沒有示下不敢輕舉妄動。一時,有內官上殿來附在皇帝耳邊低語幾句,皇帝方才住了手,轉過身來。
片刻,一個著黑色長袍的男人進殿來。那男人肩上穩穩的立著一隻雙眼發紅的鷹。
“巫師此時進宮所為何事?”
那巫師麵向皇帝俯身行禮,又側身道了聲:“侯爺!”
秦少衡點了點頭,也回了禮,便要退出大殿,卻被皇帝喊住了。
“定安侯留下!”
巫師聽了皇帝的話語,也不再躲閃,道:“啟稟陛下,臣今日占得一卦,是大吉!”
“大吉!”皇帝聽了巫師話語,蒼白的臉上現出了喜色。
“卦象顯示,困龍得水,喜上眉梢!想必雪災一過,春色已來,萬物複蘇,陛下的龍氣也開始複蘇運化,此乃國之大幸!”
秦少衡聽著這巫師一本正經的胡謅,心中實在是不忍,暗道:老子在山上好不容易險處逢生,雖無功勞也有苦勞,怎的一回頭你都扯到你那破卦象上去了。老子不回來,你的卦也是算不出來的。
想到這,他竟忍不住自己那一腔血湧,巴不得一拳拍死這刮噪的巫師。
奈何皇帝那般疑心警覺的人竟被這巫師的三寸薄舌收拾得服服帖帖,聽得喜滋滋的。
“哈哈哈哈,朕今早便覺這乾明殿上格外亮堂,原是天象早已開示。”皇帝一招手,示意那巫師也盤腿坐下。
巫師見了皇帝的笑顏,便放開了膽子,又道:“臣看眼下一派興榮,陛下當大興教化之舉。殺伐之氣不可過重,以致民間惶恐。如此天賜良機,陛下當順應天意,振興風臨國運。”
秦少衡立在一旁聽著,不禁好笑,心中暗歎巫師這一職業當真是了不起,上至天意,下至民意,竟都揣測的清清楚楚。硬生生的顯得他這風裏雨裏來回的侯爺像是個擺設。
皇帝被這巫師一通言語說的喜笑顏開,忙問道:“不知巫師有何高見?”
巫師聽了皇帝問詢,故作高深的摸了摸肩上的雪鷹,道:“臣供養的這隻雪鷹連日來尋了一處寶地,是龍氣騰湧之地,若陛下在此處建一座登天台,供奉司政之神,定能使國運昌盛。風臨稱霸九州指日可待!”
“登天台?”皇帝被他這一通蠱惑,來了興趣。又道:“這司政之神又是何方神尊?”
巫師眼見著自己這三寸薄舌功力了得,心中不禁歡喜。又道:“登天台是陛下通達天聽之所,這司政之神自然就是須彌世界的長慶神君。”
“巫師博聞,本官竟從未聽過還有這號神尊。”秦少衡實在忍不住了,顧不得其他,插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