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早晨。

已經連續下了好幾日的小雨,今天倒是難得放晴。陽光懶洋洋地落下,空氣裏氤氳著一股子雨後獨有的濕潤氣息。

滿院的草在雨水滋潤下瘋長,濃鬱的綠色覆蓋在還陷入沉睡中的安倍宅邸之上。

直到——

一聲飽含怒氣的“為什麼”打破安靜,將這棟宅院喚醒。

安倍京子雙手拍在木桌上,身體前傾,臉頰因為憤怒而染上一片紅暈。

早在幾分鍾前,她被驟然告知自己竟然還有個指腹為婚的未婚夫。

這則消息就如同顆炸彈,“砰”地炸開在她耳邊。

安倍京子先是恍惚了一瞬,下意識地懷疑起今天是不是還在愚人節。

“姑姑,別說笑了。這一點也不好玩。”

她尷尬地笑道,抬眸便看見姑獲鳥那無波無瀾的臉龐。

淡漠的,絲毫沒有說笑痕跡。

這一刻,安倍京子傻了眼。

難道是真的??

都已經是21世紀了,居然還存在著這種指腹為婚的封建糟粕?!!

她難以置信地想著。

姑獲鳥全然不知道安倍京子此刻心中翻湧的驚濤駭浪。

她挑眉,目光輕輕地掃過:“你以為我在跟你開玩笑?”

隻見少女的臉色蒼白,眼下懸掛著兩塊濃重到幾乎烏黑的眼圈,即便是再精致的眉眼也無法遮蓋那從內而外散發出的疲憊頹靡,就像是許久沒有睡過一般。

姑獲鳥忍不住蹙眉,腦中隨之閃過這十六年來關於安倍京子的所有畫麵。

京子的母親死於產後大出血,她的父親在妻子死後一直鬱鬱寡歡,不久之後也跟著走了。

自此,安倍家族便隻剩下她一個人。

姑獲鳥怔住,半晌後,她無聲地輕歎了口氣。

終究是從小養到大的孩子。

在她看來,安倍京子就是自己的親生女兒。而一個母親又怎麼會舍得把自己的骨肉嫁出去?

除非……

千百種心思在腦中呼嘯而過,姑獲鳥收起多餘的念頭,轉而溫聲問道:“最近是又睡不著了麼?”

安倍京子聞言,無奈地聳了下肩:“嗯。”

這都已經是老毛病了。

七歲時,她開始失眠。

整夜整夜的睡不著,無邊的清醒就如同一張蜘蛛網,細細密密地將她籠罩、沉溺。

很多時候,京子覺得自己是個孤魂野鬼,靜默地徘徊在黑暗中的安倍宅邸。

直到天光乍現,她才會感覺到零星睡意。

等到年歲稍大些時,她便已然習慣了這種輾轉反側的夜晚。甚至還會在晚上瞪著天花板,苦中作樂地對比起來。

每天比別人多了好幾個小時,也許自己就是天選之子呢。

像動漫裏的馬猴燒酒,她們還要在半夜抽出寶貴的睡覺時間去保護世界,而自己就不同了,反正也睡不著。

隻可惜——

被子裏怎麼就孵不出蛋呢?!!

安倍京子遺憾歎惜。

她也曾在某黑泥網友的指點下,把感冒藥褪黑素當糖豆混著吃,再吞下一大把安眠藥做為佐料。

科科,笑死,根本沒用!

反而還被式神們誤解為想要自殺,直接告狀到姑獲鳥的耳朵裏。

當晚她就被姑獲鳥硬生生地揍昏了過去,與此同時,姑獲鳥也像是打開了體內的某道神秘開關,時不時就想用這種全新無害的方式讓她“入睡”。

簡直是人間疾苦,累覺無愛。

不過比起已經成為習慣的失眠,安倍京子更苦惱身上這則突然出現的婚約。

她抬眸,看向姑獲鳥試探地問:“姑姑,我可不可以退婚?”

姑獲鳥輕扯紅唇:“不可以。”

“為什麼?”

姑獲鳥解釋道:“狗卷家族和安倍家族代代世交,那孩子我曾去看過,和你同歲,長相不錯,脾氣也好。”

安倍京子皺眉,眉宇間縈繞著的是肉眼可見的抗拒。

可她一點也不想跟素未聞麵的陌生人結婚啊!

姑獲鳥頓了下,她又換了角度耐心勸道:“而且你和他的婚約是你母親生前親口說下,主人臨死前特意囑托過我這件事。”

即便姑姑搬出了早亡的母親,但安倍京子還是不想在這件事上妥協。

交談頓時便陷入了僵持。

直到姑獲鳥率先開口,打破了此刻的沉悶。

她像是突然記起了什麼一般,輕聲通知著:“對了,我還替你向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提出了入學申請,下周一便要去報道,回去記得收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