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草如碧絲,秦桑低綠枝”,孟春剛過,新的一年如此有生機,展現著蓬勃的生命力。如此美的一片鄉野的氣息,美得如詩如畫。然而,物事人非,黃雲兒今年已無心一如既往地去品味這自由的快樂。過了今天,她就要離開這裏,離開這個曾給她帶來快樂與悲傷的地方。
抱著一個小方木盒,黃雲兒來到爺爺的房間。一踏進房門,就聞到一股迎麵撲來的泥腥味。雖然是春天,但老舊的土房子裏卻總是帶著陰暗潮濕的味道。借著昏暗的光線,黃雲兒慢慢地走到床邊,就著床沿坐下。從木盒裏取出一塊祥雲白玉,輕輕得摩挲著,細細地感受著上麵凹凸有致的紋理,感受著它的沁涼與溫暖。這塊玉是爺爺在離開之前送給她的,也是爺爺送給她的最後一件禮物,是一件不能被公開的禮物,她答應了爺爺會讓這塊玉成為他與她之間的秘密。爺爺說,想他的時候就拿出這塊玉來看看,他會像這塊玉一樣永遠陪在她身邊。凹凸的紋理摸起來感覺就像爺爺那長滿厚繭的雙手,無比溫馨。
“爺爺,雲雲明天就要跟大伯到城裏去了,雲雲答應爺爺一定會好好念書,考上大學的。”黃雲兒囁懦的對著手中的白玉默默流淚。她曾答應過爺爺會好好讀書,然後掙錢來該善這清苦的生活。幾滴清淚自臉頰兩邊滑下來。她覺得很不甘心:不是為了從小沒有父母的疼愛,因為爺爺給了她更多的愛;也不是為了唯一最疼愛她的爺爺離開了她,因為爺爺會永遠在心裏陪著她,會在遠方看著她;而是為了她自此以後就要離開這裏。這裏沒有她的親人了,她沒有理由再留在這裏,也沒有能力。她不知道自己以後是否會快樂,是否會因為太想念而變得內心空虛。她的表麵很堅強,這是為了不讓爺爺為她擔更多的心而磨練出來的,但內心裏的恐慌與無助,沒人知道,也無人能懂。
任淚水像扭開的水龍頭一樣嘩嘩的自流,淚水無聲的滴落到手上,滑到了手中的白玉上。空氣裏,無形之中變得有些凝重,白玉上的淚水鬼異地滲透了進去,從玉的一個中心點上冒散出一團團淡紫色的霧氣,飄浮在房間的上空。昏暗的光線彌蓋了這些淡淡的霧氣,如果不仔細去看,便使人無從發現。這些飄散在空氣周圍的霧氣慢慢地聚攏,又慢慢的飄散,然後再聚攏。最後,這些霧氣竟形成了與白玉相似的紋理。這些現象的發生就像是放慢動作一樣,但其實也就是一瞬間的時間而已。
空氣慢慢凝結,房間裏的光線越來越暗。十二歲的黃雲兒沒有因為黑暗而感到害怕,她也不害怕孤獨,隻害怕獨自一人的她會慢慢變得空虛寂寞,然後沒有勇氣去接受這樣無助又無力的現實。淚眼迷霧的黃雲兒並沒有發現周圍的異樣,徑自哽咽地對著床上的枕頭說道:“爺爺,以後雲雲不能時常來看你了,爺爺你一定會想雲雲吧,所以雲雲就把這個小方盒留在這裏陪你好不好?這樣爺爺就不會太寂寞了...”
空氣變得慢慢稀薄,黃雲兒覺得很氣悶,感覺光線黑了又黑,最後連一點光線都看不到了。突然,濃稠的黑霧在地上形成一個漩渦巨口,黃雲兒不可思議的張大嘴巴,仿佛不快些跑開,她就要被黑洞拉了下去。
“不!放開我!”黃雲兒驚懼的大喊,一雙小手死命的抱住床柱,因為她真的就要被漩渦吸進去了。無形的狂風從四麵八方吹卷而來,把黃雲兒的頭發、衣裳吹的一踏糊塗。就差那麼一點點距離,黃雲兒幾乎就要被拉了下去......
黃雲兒拚命的往門口跑,驚怕的快要彪出眼淚。不,她不要被吸進去,她還不想死呀!!!
“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黃雲兒終於逃離深淵,害怕的跌坐在地上。剛才,那是怎麼回事?有隻手在拉她進那個黑洞?不,一定是她看花眼了,怎麼會有那種恐怖的事發生?
這個土屋子,她大概是不會再回來了,剛才那一幕,就當是她在做夢好了。不過她還是好怕,要是她真的被拉下去了怎麼辦?
“噫......”黃雲兒打了個冷顫,害怕的瞟了瞟那間爺爺曾住過的房間,留戀的離開。人隻要再危險過後,總會輕易的忘記,黃雲兒也不例外。
“紗窗日落漸黃昏”,屋子裏此時此刻又恢複了平靜,隻剩下一個小木盒在黃昏的餘暈下清冷地擺放在床上的枕頭邊。原來剛才那一切,真的是黃雲兒在做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