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下旬,窗子上附滿爬山虎。
潮濕陰涼的老宅裏,季凡笙臥在床上,發出重重地咳嗽聲。
這天是周日,同父異母的弟弟陸易陽來老宅裏看望他。
陸易陽是季家的私生子,至今未進季家族譜,隨母親姓陸。十多年前,他母親早逝,季父便將他接回季家,養在季夫人膝下,與季凡笙一起長大。
不同於其他大戶人家的勾心鬥角,季凡笙和弟弟感情很好。尤其是在季夫人去世後,兩人更是相互扶持,情比金堅。
哪怕陸易陽平時再忙,每個周末都會抽出時間來祖宅裏陪季凡笙。
“哥哥。”陸易陽手捧著一束鮮紅的玫瑰花,在季凡笙的床前,笑得像個小太陽,“今天是七夕,哥哥一定要開開心心的。”
季凡笙接過玫瑰花,蒼白的臉在玫瑰的映照下多了幾分豔色。
雖是滿麵病容,但他那雙微微上揚的眼眸卻還是漂亮得令人心折。
季凡笙笑笑,示意陸易陽坐在床邊,問對方最近工作忙不忙,有沒有好好吃飯。
陸易陽的心情似乎很好,聊了大約十分鍾,他才不急不緩地說出一個重磅消息。
“對了哥哥,爺爺死啦。”他笑得人畜無害,“這老東西昨晚上終於歸西了,天愉集團40的股份,市值數十億的資產現在全是我們的啦1
季凡笙嘴角的笑僵在了臉上。
“你說什麼?”他艱難開口,麵露不可思議。
爺爺對孫子們一向很好,相對應的,季陸二人也非常孝順他老人家。
在今天之前,陸易陽從未表現出對爺爺有任何不滿,何至於如今突然……?
陸易陽眨眨眼睛,又放慢語速重複了一遍之前的話:
“我說,那老東西終於死了。哥哥不高興嗎?”
季凡笙與陸易陽對峙著,一顆心漸漸沉了下去。
他語氣難得冷了下來:“我為什麼要高興。”
陸易陽握住季凡笙冰涼的手,歎了口氣。
“哥哥還真是什麼都不知道呢。”他語氣裏帶了一絲嗔怪,“哥哥就不奇怪,為什麼好端端的,你身體就突然就沒來由地虛弱了嗎?姚澤每天照顧你飲食,但其實他是老東西的人……他每天都在給你投毒呢。”
季凡笙沒有說話,他神情抗拒,明顯是不相信。
“哥哥肯定在想,老東西沒有害你的動機。”陸易陽用手指勾了勾季凡笙的手心,“才不是呢,哥哥手裏有天愉15的股份,老東西很早以前就想把你的那部分股份搞走傳給我了。至於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陸易陽笑了,露出兩個甜甜的酒窩:“因為兩年前,他才知道,哥哥不是季家的血脈呢。”
“想不到吧?我也想不到——”說到這裏,陸易陽興奮地舔了舔嘴唇,“誰能想到賢惠善良的季夫人會給丈夫戴綠帽子呢?不過這綠帽戴得真漂亮,不愧是咱媽媽。”
陸易陽說著,高高興興地從懷裏掏出了一個絲絨小盒子,舉雙手捧到季凡笙麵前:“哥哥,我有個禮物,準備了好久,今天終於能送給你了。”
他眼睛裏亮晶晶的,像個孩子。
可孩子不會將一個秘密死死瞞住兩年。
季凡笙靜靜地靠著床頭坐著,沒有動作。
他最信任的爺爺和姚澤竟聯合起來害他?
陸易陽早就知情,為什麼直到今天才將真相說出口?
還有這個絲絨小方盒……
如果他沒記錯,這種盒子裏放的通常都是求婚戒指。
陸易陽耐心地等了十秒。
但季凡笙一直沒有接過他精心準備的禮物。
十秒過後,他眼裏的光漸漸熄滅,變得烏沉沉的,像一潭深不可測的水。
“哥哥就不好奇我送你的是什麼嗎?”他幽幽地問。
“我沒幾日好活了。”季凡笙偏過頭,沙啞著嗓音道,“你可以請律師來,我會立遺囑,我名下所有的財產都歸你。”
陸易陽搖了搖頭。
“哥哥,”他一字一頓,語速極緩,“我隻要你。”
這六個字輕如鴻毛,但落在季凡笙耳朵裏,卻令他似觸電般寒毛聳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