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謝遙自從升堂以來, 他第一次問話,而此時堂下的眾人已經跪了足足有一個時辰,劉承和錢進幾乎是攤在地上,渾身打著擺子, 渾沒有平日裏飛揚跋扈的樣子。
兩人都知道將實情說出去, 必是抄家滅門的重罪, 因此隻是不住的磕頭,口呼冤枉,對謝遙的問話卻避而不答。
“夜權,韓馳,”謝遙卻也沒繼續追問, 而是從江凡的手中抽出了手, 緩緩的站起了身, “本王乏了,剩下的交給你們了。”
夜權和韓馳兩人立即領命, 躬身應道:“是。”
謝遙點了點頭, 剛要離開的時候,又交待了一句, “別讓他們死了。”
夜權道:“殿下放心, 屬下一定會好好照顧他們的。”
等到謝遙的身影消失在後堂之後,夜權直起身子看向劉承和錢進,笑眯眯的說道:“真是的,殿下好聲好氣的問你們,你們卻不好好回答,這落在了我的手裏,可就不是那麼好過了。”
看著這個外表溫文儒雅的男人那滿麵笑容的樣子,劉承和錢進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夜權卻沒有再理會他們, 而是看向韓馳,說道:“韓將軍,這裏交給我,駐軍那邊就辛苦你了。”
“說什麼辛苦,這本就是末將分內的事,”韓馳歎了口氣,說道,“唉,劍南道發生如此驚世駭俗之事,等到事後清算,就算是節度使大人也得擔責。”
在知道有人和突厥相勾結的時候,但凡是一個有血性的大齊人,心中必是怒不可遏,更別說韓馳這樣上過沙場的軍人,他真的是恨不得一刀砍了賊人。
可當知道此事竟然還有軍隊之人參與時,除了憤怒外,他更是覺得丟人。
這裏是劍南道,除了隴右道外,這裏離突厥人最近,這裏的駐軍時不時的會被調派邊防支援,可就是這樣的地方,竟出現了叛國之人,簡直是讓整個劍南道釘在了恥辱柱上!
對於韓馳的憤怒和擔憂,夜權卻是沒有辦法說出什麼安慰的話,此事事關重大,就像韓馳所說的那樣,事後清算,從節度使到州府衙門恐怕都會被追究失職之責,隻不過罰的輕重就得看陛下和乾王的意思了。
他歎了口氣,在韓馳的肩膀上拍了拍,說道:“先把殿下交待的事完成吧。”
事到如今,也隻能如此了。
韓馳對夜權拱了一下手,隨即眼神一厲,帶著滿身的肅殺,扶劍走了出去。
夜權則轉身看向瑟縮的眾人,唇角勾起了一絲冰冷,說道:“將他們都拖下去,好好伺候。”
“是。”北鬥眾人躬身應諾。
猶如一盆冷水兜頭淋了下來,眾人登時渾身冰涼,縣尉劉承自知若是被審出事情,必是死罪難逃,幹脆心中一橫,猛地站了起來,喊道:“反正怎麼都是死,咱們這麼多人,衝去後邊把乾王那個病秧子綁了,以他為人質衝出城去,等大業成就之時,你我都是從龍功臣,到時必是有享不完的榮華富貴!”
堂中有些人便真的開始蠢蠢欲動,然而那些曾經去陋巷圍捕的人,卻全然沒有半點想要動的心思,錢進更是在劉承那慷慨激昂的喊聲中,麵色更加的灰暗,把頭又往下埋了埋,完全沒有起身響應的意思。
夜權的臉色大變,劉承話中的意思,已經說明此事不止是勾結突厥那麼簡單。
雖然不知道大業是什麼,但劉承平日裏積威甚重,此時他一煽動,便當真有不少人起身,瘋狂的向兩側站著的北鬥眾人撲去,想要仗著人多勢眾將人拿下。
看到這樣的場景,劉承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的得意,可下一秒鍾,他的臉就僵住了,一蓬鮮紅的液體從前方噴了過來,正正好好的潑在了他的臉上,血腥的味道瞬間盈滿了他的口鼻。
夜權長劍入鞘的時候,一個無頭的屍體緩緩的倒下,而站在一邊的他,卻連一滴鮮血都沒有被濺到。
他眼神陰毒的盯著劉承,柔聲說道:“我本來還在頭疼這麼多人,名山城的監獄也裝不下,現在好了,劉大人為我解決了一個大難題。”
劉承還沒有反應過來夜權話中的意思,就聽到他揚聲說道:“除了劉承和錢進,其他人,無論死活。”
“是,”聽到命令,北鬥眾人齊聲應道。
隨著接連不斷的慘叫,莊嚴端肅的公堂瞬間便成了人間煉獄。
即使在場隻有十幾個人,凶名赫赫的北鬥,又豈是尋常人可以挑釁的?
錢進等沒有參與的,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宛如鵪鶉般縮著脖子,惶恐不安的跪在原地,地上的鮮血濡濕了他們的衣褲,卻沒有一個人敢動一下,唯恐被一起砍了。
乾王是病秧子?
這話也許不錯,可就算沒有眼前這些殺神,那個病秧子也足以讓他們所有人轉瞬斃命。
也許這麼多年來,乾王再未曾出過手,因此所有人都已經忘記了,當年力挽狂瀾、挽大廈之將傾的乾王,是如何一刀破萬軍的!
鬧劇很快就結束了,除了劉承以外,所有動手的人都已經倒在了血泊當中。
夜權看著已經嚇得魂飛魄散的劉承,挑了一下眉,剛想要開口,忽然幾點烏光從堂外射了進來,直直的打進了劉承的背後。
夜權的臉色大變,衝出公堂之外的時候,隻見一個黑色的身影翻過院牆,等到夜權騰身而起,飛上院牆時,四下探看時,那個身影卻如同鬼魅般消失了蹤影。
夜權站在院牆上,臉色變得異常的難看。
他回身躍下來,掠進屋中,有人正在查看劉承的身體,見他進來,便稟報道:“大人,已經死了。”
夜權“唰”的一下抽出劍來,將劉承身後的衣服劃了開來,隻見他背上有幾點鮮血滲了出來,那鮮紅的顏色中隱約還摻雜著詭異的慘碧色。
見到這樣的場景,即使是夜權也忍不住心中一驚,“好毒的暗器。”
這樣的劇毒用在任何人的身上,恐怕都難逃一死吧。
他深吸了一口氣,吩咐道:“把人都帶下去,嚴加看管。”
說完,他快步進入後堂,這麼多人,唯有劉承遇到暗算,必然是因為他知道些其他人不知道的,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死了,他必須得去向王爺請罪。
謝遙正在喝著酒,見到夜權進來,也沒有任何意外,平靜的問道:“人死了?”
這處離前堂不遠,其他的耳力,早就將前堂發生的一切都聽了個清清楚楚。
夜權雙膝跪地,請罪道:“屬下辦事不利,請王爺降罪。”
“以有心算無心,到也怪不得你,”謝遙說道,“去搜一下劉承的住處,看看能不能有線索,還有錢進那邊,仔細審問。”
連他和江凡都沒發現暗中藏著一個人,足見那人的潛藏功夫了得,也不能怪夜權沒有發現。
“遵命。”
夜權離開之後,謝遙仰頭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然後從紅泥小爐上取下酒壺,想要再倒一杯,卻被江凡攔了下來,“少喝點,你剛剛才岔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