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宿命這一說的話,那麼我想我眼前的這個男孩子應該把天上那個白胡子老頭的祖宗十八代都給問候一遍。
我絞著手不安的看著因為被誤解而眼眶發紅的男孩,想哭卻又極力忍住的樣子越發滑稽,我終於忍不住還是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男孩水汪汪的大眼睛衝我投射出一道哀怨的目光,我不寒而栗。
“媽,你要相信我,包子真的不是我偷的。”男孩在奮力解釋。
“不是你偷的難道還是包子自己張腿跑到你身上的?”
“是……是姐自己偷了包子然後塞到我身上的。”
媽媽聽了這話氣更不打一處來,揚起了巴掌想要打他單手卻怎樣也不舍得放下。
“小小的孩子就學會撒謊,長大以後這不就得上天了嗎!”說著已經的巴掌又舉了起來。
男孩帶著隱隱約約的淚花倔強的抬起了頭,帶著一股子寧死不屈的勁頭。
我一看情況不對拉起男孩就往外跑,一點也不顧媽媽在後麵的叫喊。
已經忘了什麼時候家裏突然賣出這樣的一個小鬼頭天天拉著我的衣角姐姐姐姐的追著我跑。但還是依稀記得他來我家的一天的羞澀模樣。這個男孩有一點點不同,比隔壁王奶奶家的小虎子幹淨了那麼一點點,又比樓上李爺爺家的傻凳子好看了那麼一點點。
他就這樣闖進了我的生命。
他被送來的那天一個時髦的漂亮阿姨對媽媽說了好一會話,走的時候眼裏的水光迎著太陽閃閃的。她握著媽媽的手說:“我家允楊就交給你了。”說完便匆匆忙忙的走了。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他的名字。
允楊,蘇允楊。
就這樣我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個弟弟,一個僅僅比我小一天的弟弟。
那一年,我們八歲。
1990年的冬天下了一場很大的雪,大到足以淹沒整個夏家的院子。
媽媽不讓我和允楊出去,我倆便一個捧著一個熱乎乎的烤紅薯坐在地板上啃。
“姐,你說外麵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
是的我們從未踏出過夏家莊一步,外麵的世界對我們來說是未知的也是新奇的。
我歎口氣摸摸弟弟的頭:“誰知道呢。”
“我聽小虎子爸爸說外麵的世界可大了,什麼都有。有好吃的冰激淩,還有好高好高的高樓大廈。姐,我們出去看看好不好?”
允楊拉著我的手,大眼睛撲閃撲閃的看著我。
“好,以後姐一定帶你出去。”
允楊突然甜甜的笑了,眉眼彎彎。
雲陽闖禍了。
他把爸爸養了兩年的魚誤倒進了馬桶裏。
“姐,怎麼辦,爸會打死我的。”
這個剛毅從來不隨便掉眼淚的男孩子第一次這樣手足無措的流淚看我。
我拉緊他的手:“相信姐,我帶你走。”
當未知的世界向我們招手時,我們是毫無能力義無反顧的。所以我們決絕的離開了家,向我們所向往的那個地方邁進。
1990年,我們十歲。
我倆如願的看到了夢想中外麵的世界,小虎子的爸爸果然沒有騙人,這裏有香甜的巧克力,滑滑的冰激淩以及豪華的高樓大廈。
“姐,我想吃冰激淩……”允楊可憐兮兮的拉著我的小拇指搖啊搖。
我拗不過允楊渴望的小眼神,伸手在口袋裏掏錢,可掏出來的隻有幾個一元的鋼鏰。
我抱歉的捏捏允楊如花似玉的小臉蛋:“允楊乖,我們沒有那麼多錢來買冰激淩,不過,姐姐答應你,以後會給你買好多好多的冰激淩吃好不好?”
允楊這次出奇的懂事,乖巧的點了點頭。
我把全身能換錢的東西錢拿去換了錢才勉強找了一家旅館安了身。
也不知道這家旅館的老板娘是有多扣,八點以後便拉了電源的總閘,物理一片漆黑,寒風嗚嗚的敲打著玻璃,窗子一開一合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巷子裏還時不時的傳來狗吠。允楊的身子又往我懷裏靠了靠。
“姐,我怕……你給我唱歌聽吧,就唱小時候你常哄我睡覺的那首吧。”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跟隨,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我輕聲哼出來:“天上的星星流淚,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風吹,冷風吹,隻要有你陪。蟲兒飛,花兒睡,一雙一對才美。不怕天黑隻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東南西北。”
等我再低頭看他時,允楊已經安穩的睡著了。
“姐……我要永遠……永遠的跟你在一起……”
夢裏,允楊呢喃著破碎的話,露出了淺淺的微笑。
正當天剛剛露白的時候,我被一陣嘈雜聲吵醒。
“請問昨天晚上你們店裏有沒有住進一個小女孩和一個小男孩?大概這麼高,女孩紮著兩個小辮子,男孩眼睛很大。”女人胡亂比劃著,聲音裏還隱約帶著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