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盛典結束後,人潮逐漸散去,五條悟和夏油傑背倚著背坐在靠海的欄杆上。
海風吹拂起兩人的發,五條悟伸手把玩著夏油傑飄到他麵前的發。
“以後……你打算怎麼辦?”還是夏油傑先開口。
五條悟倒是無所謂:“隨便吧,走一步看一步。”
“你以後……少吃一點糖,對身體不好。”
“嗯。”
“不要再任性了,好歹也是當老師的人了。”
“嗯。”
“告訴硝子,讓她少抽煙,之前忘記說了。”
“嗯。”
之後不管夏油傑說什麼,五條悟都隻是一個字回答。好像是把夏油傑的話都聽進去了,但作為……摯友,夏油傑知道自己的話肯定是被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不,或者連進都沒有進。
最後夏油傑無奈歎了一口氣:“我們……回教室看看吧。”
不是高專,而是教室。
五條悟的手指輕輕蜷縮了一下,最後還是說:“好。”
再次回到高專,夏油傑的已經沒有剛開始的彷徨,自在了不少。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了曾經的教室,五條悟想打開燈,被夏油傑阻止了,黑暗之中,兩人呼吸交融。
他伸出手,摸上五條悟的眉眼。六眼即使在最深的夜晚也蘊著微光。
夏油傑回憶起十六歲的每天,每一節課。夜蛾在講台前怒目而視,硝子大聲咳嗽提醒,而因為一點小事互掐的夏五兩人完全沒發現,一幕幕的曾經,一切都好像發生在昨天。
夢醒的時候,好像五條悟還會坐在窗戶邊,給他丟一個糖果。
不過——
“悟,我該走了。”夏油傑在五條悟耳邊說道,吐出的氣息化為白霧,觸碰到五條悟的耳尖時,有點癢癢的感覺。
五條悟沒什麼反應,仿佛早就料到了一樣。
“你走啊,我不攔你。”
可是夏油傑沒動,隻是透過黑暗看著五條悟。
十六歲的那個自己說的對,作為心中滿是大義的夏油傑,他不可能為五條悟停留。不然的話,當初就不會走的那麼決絕。
夏油傑不後悔,直到此刻依然如此。重來一次,他依然會這麼做。
那麼,這麼死不悔改的夏油傑,又怎麼會特地回來見五條悟,這個雖然讓自己放不下,卻是自己前進路上最大阻力的最強呢?
那麼,答案就很明顯了,明顯的讓夏油傑難以接受。
五條悟詛咒了他……
可是,以五條悟的性子,又怎麼可能呢……
五條悟在這片沉默中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他用另一隻手將燈打開。
黑暗在一瞬間被打破,光將教室填滿,所有在陰暗中見不得人的東西,在這一刻被驅散。
夏油傑眼睛適應了黑暗,突然遇到強光,刺激的閉上了眼。再次睜開眼的時候,五條悟正定定的看著他。
“夏油傑。”五條悟難得叫了他的全名,“對我認真一點。”
“啊?”夏油傑有些反應不過來。
五條悟卻是沒有向他解釋的意思,半坐在課桌上,拉著夏油傑的衣領逼迫他彎下腰。
“你是混蛋。”
夏油傑不明所以,但還是附和道:“嗯。”
他覺得自己的確是混蛋,最起碼對五條悟是這樣,沒什麼好狡辯的。
“你tm不是人。”
莫名奇妙換了一個物種的夏油傑眨巴眨巴眼睛,但理智告訴他這個時候不能反駁,不然容易被打:“……嗯。”
“傑……”五條悟頓了頓,“詛咒你的人不是我。”
五條悟看著他,六眼仿佛可以直接看進他的內心。目光裏有留戀,有不甘,又仿佛還有其他什麼東西。
真的……太犯規了,這個家夥。
一時間空氣有些凝固,兩人就這樣維持著這個詭異的姿勢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五條悟鬆開了握著夏油傑衣領的手,但夏油傑似乎沒有改變姿勢的意願。
他凝視著五條悟的眸子,眼中是無盡的茫然。
看這人呆呆的模樣,五條悟好像有點無奈,把人按到了曾經的座位上。然後抬腿踩在了旁邊的椅子上,居高臨下的說道:“你好,我是五條悟,請多指教。”
時光猛然倒轉,回到了剛來高專的第一天,那個與自己年齡相符的男生輕狂的自我介紹。
——我叫五條悟,本年級……不,未來的有史以來,最強的咒術師,你的同學——
——夏油傑,請多指教——
第一次的自我介紹,都給對方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他覺得五條悟幼稚,五條悟覺得他古板。那時候的他們雖然不對付,但那的確是他們最無憂無慮的一段時光。
五條悟是個瘋子,不管打架還是平常,總是異於常人。
他把一顆赤誠的心交給夏油傑,所以也要求夏油傑同等的對待他。
於是那時候年僅十五歲的夏油傑無奈許諾:“我會陪你到最後的。”
他還說,會陪五條悟去看曼哈頓島的帝國大廈,茶卡湖的日落,千鳥淵的落櫻……
他說了許多許多,也不知道五條悟當真了多少。
其實最後大部分都實現了,除了第一個。
——我會陪你到最後——
當時年少的他無意許下的一個諾言,卻成了現在掙脫不了的束縛。
夏油傑看著五條悟,忽然明白了。
詛咒他的不是五條悟,拿的起卻放不下的,從來不是五條悟。
是夏油傑……自己詛咒了自己。
或者更準確的說,是十五歲的夏油傑詛咒了自己。
詛咒一直都存在,隻是直到二十七歲死去,詛咒才顯現。
那個純粹的十五歲,滿眼都是希望、陽光和五條悟的十五歲。沒有大義,沒有失去的十五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