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火無情,蔓延可至千百裏。文登縣百姓可以遷移,然則文登縣被吞沒,殿下焉知大水不會殃及下一個縣?當真如此,殿下是打算再棄一個縣?”沈羲和微抬下顎,麵色沉凝,眸色淺淡,看著蕭長彥,“聽聞殿下用兵如神,難道戰場上,殿下也會棄城而逃?”
“這不能相提並論。”蕭長彥反駁。
戰場上,麵對的都是窮凶極惡,犯我領土的敵人,他的責任是護住自己的家國和百姓,哪怕是戰到最後一兵一卒,他也不會有絲毫退縮。
現在麵對的是天災,他心中百姓是首要。
“在我看來,並無不同。”沈羲和淡聲道,“不過是殿下承擔不起失敗之責罷了。與敵軍對壘,殿下不會投降不會低頭不會認敗,也是因殿下承擔不起逃敗的後果。”
蕭長彥忍不住拳頭一握,他發現沈羲和是個言辭從不尖酸刻薄,粗鄙狠絕的人,她的聲音也清泠得像山澗的泉水滌蕩過淺溪,甚是悅耳動聽,偏她的話卻是最讓人難堪。
蕭長彥不想承認沈羲和的話,卻又無法反駁,後者他可以義正言辭告訴沈羲和,他身為軍之統帥,他的血魂都不容他做逃兵。但前者,他卻不得不認為沈羲和所言沒有錯。
是的,他承擔不起這個法子若是失敗,因他之故而造成滿城百姓溺亡的代價,他無法想象他死後都要被千古唾棄,在史書上因為這樣的愚蠢和衝動留下供後人引以為戒的一筆。
“總要有人站出來不是麼?”既然你們不敢,那就由我來,“成了皆大歡喜,不成也不過是逃不過的結局,為何要為著些許浮雲般的名聲,而踟躕不前?”
話音落下,沈羲和目送前方,在碧玉撐著的雨傘下離開。
蕭長彥目送著她遠去,陰雨朦朧,發絲輕擺,水氣氤氳,靈韻遠去。
他的心裏還在回響著方才沈羲和的話,總要有人站出來。
這話誰都懂,可懂了還義無反顧站出來,極少人能夠做到。
蕭長彥神色有些複雜,他也算領教過了沈羲和的手腕,能夠將一件極有可能引發眾怒的事情,翻手間便落實到人人信服的地步,以她的聰睿,他相信她完全可以逼出一個站出來的人,未必需要她親自來承擔。
然則她卻沒有,沈羲和在他看來不見得是個多麼光明磊落之人,卻在大義麵前,沒有半點推諉,這樣的女郎,蕭長彥從未見過。
恍然間,他有些明白,為何他的太子皇兄,會對她如此癡迷。
“回來了?”蕭華雍站在門口堪堪能夠遮擋雨水的地方,對沈羲和翹首以盼。
讓沈羲和不由想到他們尚未成親前,每每她要去東宮之時,他也是這樣等著他。
視線下落,他的衣擺一片濕濡,這是雨水濺落迸濺的小水珠打在衣擺上,也不知他站了多久,才浸濕了這麼一大塊。
“薑奶茶,你嚐嚐。”蕭華雍將手裏捧著的一盅溫熱的茶水遞給沈羲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