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簌簌, 無聲落下,坐在屋內觀賞,還是很美的, 天地一片潔白,幹淨純粹, 可最深入人心的, 還是入肺腑的熱茶, 和讓人動容的故事。
葉白汀看著外頭糕點鋪子:“你今日來此, 是為了給尊夫人買糕點?”
應溥心眼神變得柔軟:“她喜歡這裏老板娘的手藝。”
“你好像很適應現在的生活。”
“夫妻麼,”應溥心笑了,“雖分別多年, 互有不同際遇, 性子裏的底色未變, 很快就能找到舒服的相處方式。偶爾也會拌幾句嘴,比如她會嫌棄我打呼嚕吵,我急了也會調侃她上妝慢,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和彼此放不開的情感, 一起組成了生活, 讓日子更有滋味……”
二人聊了很久,聊著過往的日子,甜或苦, 聊著心裏掛念的人, 可愛或倔強,不知不覺,對麵的糕點鋪子叫號, 應溥心的糕點做好了。
葉白汀調侃地看了他一眼:“去吧, 趁熱帶回去, 讓人吃的也開心。”
應溥心沒半點不好意思,拱手道別:“那我先告辭,年後必登門拜會少爺。”
“好。”
葉白汀目送應溥心離開,托腮看向窗外,雪仍然很大,糕點鋪子前排的隊仍然很長,街上仍然人來人往,大紅燈籠搖曳,年味十足。
他看到雙胞胎經過,小孩子玩性大,瞧著路邊的雪不錯,捏了兩個小雪人,排排坐放在石台上,笑了好一會兒,才想起還有什麼事沒做,立刻嚴肅的拍了拍身上的雪,快步跑開了。
葉白汀喝完桌上茶,披好大氅,下了樓,剛要抬腳離開,看到石台上的兩個小雪人,突然覺得兩個還是太少,稍稍有些寂寞,捏了兩個大一點的,放在小雪人身邊,擺上仍然覺得不夠,又捏了兩個放過去,六個雪人排排站,看起來威武極了。
……
兩條街外,北鎮撫司錦衣衛和王府親兵碰頭:“找到沒?”
“我這沒找到,你呢!”
“我要找到了還問你做什麼!”
兩邊錯身而過,繼續往前跑。
仇疑青本來也很著急,一邊找一邊捋思緒,捋著捋著,情緒就穩了下來,路過一個茶樓,看到石台上擺著的六個雪人,突然停住。
雙胞胎‘案子’辦的差不多了,已經找到了申薑丟的圍巾,正在送去申家的途中,因為今天舅舅丟了麼,他們事無巨細,所有東西都要寫信讓人遞給仇疑青,仇疑青不會放心兩個小東西在外麵跑,也讓人時時盯著,有消息就回傳,自然知道倆小孩曾經路過這裏,並在這裏堆了兩個小雪人。
而這裏現在有六個,另外四個哪來的?
挨得這麼近,捏的圓圓潤潤,看起來手法還有些眼熟,除了小仵作還有誰?雙胞胎經過這裏的時候,小仵作一定看到了,隻是沒有說。
仇疑青抬頭看了看茶樓名字,小仵作來過這裏,喝了茶,之後呢,去了哪裏?現在又在哪裏?
他抬腳走進茶樓,問了掌櫃小二消息,出來直接找去了應溥心家。並未驚擾蔡氏,用特殊聯絡信號,把人叫了出來,問他葉白汀都和他聊了些什麼。
應溥心多通透的人,早就看出怎麼回事了:“指揮使是不是惹著少爺了?”
仇疑青凝眉:“有姑娘因案情回稟,尋我到北鎮撫司,他好像是吃醋了……又好像沒那麼醋。”
“少爺格局不會那麼小,連這個都看不透,他分明知道是怎麼回事,為何會吃醋?”
應溥心笑看仇疑青,一臉意味深長:“指揮使是不是一直都挺希望他吃醋的?希望他能有那麼一兩次,為你吃點醋?”
仇疑青:……
看來這種齷齪心思,每個有媳婦的男人都有。
他明白了應溥心的提醒:“他是在滿足我的願望。”
應溥心抄著手,笑眯眯:“新年願望。”
見仇疑青不說話,應該也沒什麼好說了,應溥心指了個方向:“指揮使可往西行,碰碰運氣,在下要回家陪內子了。”
仇疑青:……
當誰沒有似的!他也是已經成了家的人!
“你夫妻團圓不易,允你長假,正月過完必須歸隊,本王很忙。”
“是。”
應溥心目送仇疑青離開,唇角上揚,腳步輕快的回了房間。
蔡氏正要貼新剪的窗花,看到丈夫,眉目舒展,滿是柔情:“可是有客人來了?”
“今日沒有,”應溥心走過去,從妻子手上接過窗花,自己往窗子上貼,讓她幫忙看,“正不正?歪了沒有?現在呢?”
蔡氏眼睛裏映著丈夫的倒影,微微濕潤:“再往左邊一點,上邊……嗯,很正,很好看。”
紅紅窗花,和屋簷燈籠映照,預示紅紅火火,來年順遂平安——
她們會很幸福的,此後餘生,再也不分開。
……
天色漸暗。
葉白汀踩著雪,有點舍不得往回走,這種觸感,這種聲音,實在太解壓,雖他現在並沒有什麼壓力,可真挺喜歡這樣的感覺。
好在穿的靴子夠厚,衣服夠暖,能讓他這麼任性。
可雪地裏走久了,難免鼻頭凍紅,頭指發僵,正猶豫要不要繼續往前的時候,掌心一暖,被塞了個手爐。
黃銅質地,巴掌大小,是他最喜歡的精致款式,低頭一看,還挺眼熟,不就是王府的東西,這幾日都在用的?
回頭一看,正是仇疑青,他來了。
葉白汀微微仰頭,衝他微笑。
仇疑青卻麵色很嚴肅,緊了緊他身上的衣服,恨不得把他的手腳捂到懷裏,讓他整個人暖過來:“你還笑!這麼都不聽話,這時候不怕冷了?”
葉白汀偏頭看他:“怎麼不聽話?我這不是很聽話,你不是一直想看我吃醋,我不但吃醋,還醋到離家出走了,如何,你心中可美,體驗可佳?”
仇疑青:……
“以後別這樣了,”他嘴唇翕動,體驗一點都不好,“我很擔心。”
也很後悔。
葉白汀:“其實也不止因為這個,還有別的。”
“別的?”
仇疑青神情瞬間僵硬,如臨大敵,這成親才一個多月,就有很多別的問題了?
葉白汀捧著手爐,腳步繼續往前:“我很滿意現在的生活,享受和你在一起的時光,也知你喜歡我,想和我在一起,可日子久了,難免平淡,時間和空間總有消磨,我在想,你會不會膩,什麼時候會膩。”
仇疑青與他並肩:“所以和應溥心聊了那麼久?”
葉白汀看了他一眼,這才是吃醋了,聽聽這語氣,看看這表情,明明知道應溥心有情鍾的妻子,矢誌不渝的愛情,明明知道這種事不可能發生,狗男人還是會酸溜溜。
“他還挺健談的。”
仇疑青這個時候不想聽小仵作聊別的男人,將話題拉回來:“有答案了?”
“嗯……”
葉白汀伸手去接雪花:“我本來想,看穿你,理解你,滿足你,你肯定會高興。”
情緒價值麼,是伴侶間的自我修養,仇疑青很寵他,他也很想寵愛仇疑青,哪怕活到七老八十,誰內心還沒住這個孩子呢,被寵愛被重視被嬌慣,誰不想擁有這樣的瞬間?
仇疑青:“但是?”
葉白汀停步:“你好像並沒有很開心。”
於他自己倒沒什麼,但勞累
“我現在覺得,好像不需要那麼刻意。任何表達方式,都是情感的載體,其實用最本真的自己,最舒服的方式相處就可以。”
仇疑青:“嗯。”
葉白汀看著他,眸底一片澄澈:“你想看到我吃醋,是我沒有給你足夠的安全感,那我現在說與你聽——”
“我心慕你,對你有強烈的占有欲,不許你和別人有超距離的肢體接觸,不許你視線在別人身上駐留,不許你心疼別人,憐憫別人,女人不行,男人也不行,但有所犯,我會難過,會很生氣,會用各種辦法算計你,收拾你,欺負你,你臥榻之側,隻能有我的位置,你百年之後,棺槨裏,也隻能與我同睡,我就是這般霸道,你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