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嘴裏嚼著薯片,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
安的母親在臥室裏工作。她是個作家,虛構出一個又一個纏mian悱惻的愛情故事,賺取讀者的眼淚,順便也賺取一些零用錢。
安的父親還沒回來,他是一家跨國公司的副總,薪水很高,但相應的,應酬也特別多,徹夜不歸都是常有的事。
安有些煩躁的看看鍾,六點了,父親說過今天會準時回來的,因為今天是母親的生日。
門口響起了開鎖的聲音。
一個步入中年卻仍俊朗的男子走入她的視線。
“爸,你回來了。”安轉過頭來打招呼。
“恩,你媽呢?”他朝女兒溫和地笑笑。
“在臥室裏工作,你知道她很敬業的。”安提起母親的工作就忍不住要歎氣,父親一個人賺的錢完全夠他們的生活開支了,可母親卻偏不願做全職太太,嚐試著寫一些東西,沒想到竟然開創出了一片天地。
父親提起公文包上樓去了,他的手心裏握著一個小小的粉紅色絲絨盒子,上麵紮著漂亮的緞帶。
過了一會兒,樓上傳來了激烈的爭吵聲,伴隨而來的是什麼東西被砸碎的聲音。安正在詫異一向和睦的父母怎麼會突然吵架,就看到盛怒的父親衝下樓來,摔門而去。
“爸,你……”一句話還沒說完,便隨著父親的離開而遺留在空中。遲疑了一分鍾,她還是決定去看看母親。
那個一向整潔優雅的女子,此刻披頭散發,跌坐在牆角,埋著頭低聲啜泣,有一種決絕的淒涼。她的腳邊,是她最愛的琉璃花瓶,現在已成了碎片,一如她的婚姻。
“媽。”安怯怯地叫了一聲,她還從未見過母親以這樣的姿態麵對她。“安,”母親仰起頭,努力綻開一個微笑,卻掩不住眼裏的渴求,和深深的痛,“跟我走,好不好?求你。”
安沒有回答,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一邊是至愛的母親,一邊是尊敬的父親,如今卻站在懸崖兩邊,要她作出選擇。無論她的答案是什麼,她都會覺得太殘忍,太痛。
她靜靜的看著母親,然後越過母親,看到了母親身後的電腦顯示屏。突然,她的視線定住了。屏幕上赫然寫著一段話:明惠,我愛你,我們結婚吧。
明惠是母親的名字。
安的腦子突然就一片空白。過了很久才明白過來:母親有了外遇,還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為什麼?”她的眼裏有震驚,有不解,也有鄙夷。父親是那麼優秀,她實在想不出母親出軌的理由。
母親搖搖頭,似乎是不願解釋,她隻是一遍又一遍地問:“安,跟我走,好不好?”每問一次,她的眼神遍空洞一分,到後來,幾乎就是在機械地呢喃了。
安握緊拳,一步步向後退,最後飛奔而出,她不要她曾經摯愛的母親看到她流淚。她不想讓這樣的母親看到她流淚!
安輕而易舉的在PUB找到了父親。她就這樣安靜的看著父親大口大口灌下烈酒,不問,不勸。一直到父親拿出一張紙給她看。
那是一張離婚協議書,父母都已簽好了名字。
“爸,”猶豫了很久,她才艱澀的開口,“媽的事,其實你是知道的,對吧。”
沒有用疑問句,隻是平靜的指出這個事實,雖然她不懂,既然父母彼此知道這個秘密,為什麼還可以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父親勾起一個苦笑:“那是她的初戀情人,一直很愛她。我同樣愛她,所以我願意給她自由。”
安愣了一下,點點頭轉身離開。她心裏有決定了,她不能接受這樣的母親,至少現在,她做不到。
TWO(緣起)
安跟隨父親離開了這座城市。
在新的城市裏,安的父親買了一棟大房子,作為他們的新家;他將安送進了當地最好的貴族學校,他說他今後要更好的照顧安,他說他從此會給她更多的愛。
安在這裏適應得很好。至少,看起來她適應得很好。
轉去新學校的第一天,她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老師將她的座位排在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孩旁邊。
“嗨,你叫什麼名字?”男孩對她笑笑,薄唇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安。”
“我叫平,很高興認識你。”平繼續微笑,絲毫不介意她冷漠的態度。
安不理他,隻默默地整理著自己的東西。
他是長得很好看,高大挺拔的身軀也足以讓身邊每個女孩動心,可是這些都跟她沒有關係,見過父母的婚姻破裂,讓她變得不相信愛情。她隻想一個人安靜的度過漫長的時光。
“安,你一定是一月份的水瓶座。”平聲音不大,卻帶著篤定。
她的確是一月份的水瓶座:“為什麼這麼說?為什麼這麼肯定?”
因為你那麼冷漠,還因為……
可是平什麼都不說,隻是過了一會兒,才慢吞吞的吐出一句:“直覺。”
“抱歉,你想錯了。”
“是嗎?”平問得有些意味深長,卻並不深究,隻獨自轉過頭,隨手畫起畫來,簡單勾勒幾筆之後,紙上漸漸呈現出一個少女的模樣。
看到安偷瞄他的畫,平不由輕笑出聲:“想看就光明正大的看吧,如果喜歡,還可以去畫室,那裏有很多我的畫。”
“畫室?”
“下周一學校要舉辦繪畫展,最近有很多學生在那裏畫畫,有興趣去看看嗎?”
“好。”大腦尚未反應過來,嘴裏卻已答應了。想反悔,已沒了餘地。
曾幾何時,她也是一個愛畫的女子啊。
畫室裏不若她想象的破敗陰暗,大大的落地窗讓整個畫室顯得明亮而耀眼。
人很多,卻很安靜。大家都在專心於手中的畫作。牆上掛了很多畫,是曆年來學生的得意之作。
“好漂亮。”她興奮的指著一幅畫讚歎,完全不複之前的冷漠戒備。
那是一幅人像畫,畫上的中年女子麵容姣好,雍容華貴且恬靜優雅。她想起了她的母親,那個同樣美麗優雅,但卻放蕩自私的女人。
“喜歡嗎?”平微笑,眼神有些迷離,“那是我的母親,是我們去年夏天去海邊度假的時候我為她畫的。”
“你很厲害,居然可以畫得這麼傳神!”安歪著頭看他,可愛的模樣讓平心中一動。
回過頭,她的眼裏浮起淚光,她想起去年夏天,因為父親臨時要出差,而讓本來計劃好的旅行被迫取消,她和母親兩個人守著那棟大房子,倍感淒涼。
她雖然不能接受母親的出軌,但也永遠忘不了母親一次又一次獨自守著這房子時眼裏流露出的寂寞與痛苦。
她突然有些明白了母親出軌的理由,甚至在一瞬間有了原諒母親的衝動。
突然,平在她耳邊輕輕哼起了歌。
是母親常哼的歌,現在由平唱出來,有了不一樣的韻味,隻是,這熟悉的歌詞,讓她的眼眶發熱……
THREE(情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