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之濱的淸羅城是魏王朝最孤獨的一座城鎮。
這座城鎮屬於一個人——元正。
海浪一簇接著一簇,衝刷綿長的海岸線,聽潮成為元正步入少年時代以來一個特殊的愛好。
潮起潮落,起伏不定,如人生歲月。
身為當朝武王的庶子,若無意外,便是在這東海之濱孤獨終老,或英年早逝。
作為尋常百姓家的庶子,一切都需靠自己,無家族地位可言。
身為廟堂中人的庶子,難免會經曆許多的苦難。
可大魏武王的庶子,於家族廟堂,都是一個汙點,到最後隻是看哪種死法罷了……
元正是少年,亦是不起波瀾的死潮。
潮水逐漸褪去,海岸線上暮色黃昏,透出沉淪之美。
“少爺,那邊來人了,老爺讓你回去商議對策。”一道緊張的聲音傳來,劉伯正快步走來,幹枯的臉上布滿焦急之色。
打破了這沉淪的美感,元正略有惱怒,又覺索然無味,不情不願的跟隨劉伯離開。
“這是那邊第一次來人,家主沒有把握打發,可能要提前安排少爺的去處。”劉伯邊走邊說,渾濁的眼略有些濕潤。
“還有他老人家解決不了的事情,不就是武王那邊的人麼。”元正輕聲道,手輕柔搭在了劉伯的肩膀上,微微拍了拍。
從小到大,均是劉伯照顧元正的飲食起居,兩人之間的感情,猶如陳年的老酒般醇厚濃鬱。
那邊來人了,最擔心的莫過於劉伯,按照最初的推測,應當是元正及冠之年的時候才會來人帶走元正前往元家正堂裏行及冠禮。
可這才十五年,元正初到舞象之年,那邊就來人了,禍心已現。劉伯越想越糟心,眼睛裏未有海岸邊的風沙吹入,卻溢出了老淚。
元正搭在劉伯肩膀上的手往下順了順,輕微摟住劉伯的脖子,清秀的臉龐湧上一抹傷感之色,苦笑道。“你就不要擔心了,該來的總會來,事情還沒有到最糟糕的地步,我都不著急,你著急什麼。”
劉伯的腿此刻有些發軟,在沙灘上留下的腳印深淺不一。
“少爺就不要說風涼話了,我們還是趕緊回去見老爺吧。”劉伯越顯焦急。
一老一少,快步離開海岸,前方,一座四方院儀門大開,院內比平時多掛了兩個燈籠,兩個丫鬟一個仆人,正在擺放桌具茶具,臉上的表情比劉伯還要焦慮,一個丫鬟因過度緊張,差點打翻了一個茶杯。
緊張兮兮的,用出了比平時多三成的力道,將茶杯摁穩在桌子上。
元正和劉伯來到了院子裏,丫鬟和仆人見元正來了,眼眸中,滿是擔憂亦有遺憾。
正屋裏,風燭殘年的老人直挺挺的站在正中間,手裏握著一柄劍,劍鞘劍柄呈棕色,練家子一看便能看出這是一把木劍。
老人身高七尺有餘,身形硬朗,臉上的輪廓如陡峭的山峰,棱角分明,花白的長發,並未讓其失去一絲一毫的英豪之氣。
“老爺,少爺來了。”劉伯在門外道。
老人臉上古井無波,直到元正走進屋裏,才沉聲道:“跪下。”
元正驚惑不定的看著老人,門外的劉伯,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兒。
老人的眼,猶如大海最深處的旋渦,洶湧深邃,不怒自威。
從小到大,因為很多事情,元正幾乎和麵前的老人沒有過交集,雖然這是元正的親姥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