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才走兩日,兵部尚書上奏了整理檔案庫發現的驚天秘事。
當年趙建炎虛設人頭貪汙軍餉的事,居然有蹊蹺!證據是,信王翻出來的那些名冊,兵部整理時發現,都有被人重新謄抄的痕跡,這些人頭雖然和當年案件是對上了,但是和最早征兵登記的名冊卻對不上,所有人員都被打亂了,本該是趙建炎軍隊的人,很多被莫名編入其他軍隊。比如趙建炎某一支隊有百人,造假後被改成一百人,兩百人被移到魏南軍名冊裏。當年因此定罪趙建炎吃空餉,還將本該他們百人的軍餉,劃了分之二給魏南軍,“撥亂反正”。
那麼多年過去,誰還記得這些人,軍中將士都換了好幾茬了。
但是信王記得,他還記得被打亂的人去了哪本名冊上,他認為是這些舊部回來報複他,所以找得準確無誤,一個都不漏。
兵部尚書看著這樣的信王,忍不住和身邊人感慨:“真是和戲文裏唱得一樣,這信王草包時一無是處,用壞心思時卻精明得嚇人。”
隨著軍餉案爆發,早就影影綽綽有了痕跡的趙家謀逆案再也遮掩不住了,再次被提到明麵上。
隻不過,這一次,六成文武官員都認為,當年是錯案冤案。
眾臣齊齊下跪,懇請陛下重查趙建炎案。
皇帝被氣得當場仰倒,此後便稱病不肯上朝,不見大臣。
眾臣無奈至極。
寄娘冷笑,拿出了新的戲本,交給蕭國公。
《奪玉》將國家縮小成一個家族,講家族父子爭奪族長之位的故事。父親自視甚高敗壞家業流浪他鄉,年幼兒子努力支撐全家,待重振家業時,成了乞丐的父親正好一路乞討回到家鄉,老父覬覦碩大家產,暗中毒害兒子侵占了兒子打下的新家業。
這一出戲,有的人敢看,有的人不敢看,但是施牧和寄娘這邊的官員帶頭看起來,低調但反複地看,有人頂風作案,有人便忍不住加入,於是和上一出戲傳遍大街小巷不同,這出戲傳遍了官員內宅。
有人暗中支持,就有人暗中高密。
皇帝很快知道了這件事,氣得真的頭疼起不來身了。
一邊吩咐點香,一邊暴怒喊左右丞相進宮:“朕要看看,這個‘十八層’到底是誰!”
左右丞相卻很為難,這兩年朝廷人員變動極大,朝廷風氣也在點滴改變,直到最近已經蔚然成風難以撼動。
陛下想要任性,如今的朝廷卻很難聽從啊。
皇帝真病了,可是大臣們不信,現在大臣不僅上書重查趙家案件,還上書請求調查先帝之死。
老皇帝氣得要衝出去砍了這些忤逆的大臣!
才起了一個身,又重重倒下去,氣虛得說不出話來,更別說下令砍人了。
左右丞相對視一眼,微微搖頭,皇帝老了,文臣集團卻比過去更加團結了,武將這些年不是荒廢就是因趙家之事對朝廷冷心,兩個捧著父皇的兒子又都廢了,這宮裏宮外,竟然沒人願意捧著皇帝陛下了。
壓倒皇帝最後一根稻草的,是北邊軍隊送來的信。
皇帝一日不同意徹查,他們全軍就後退一裏,不查趙家案,魏北軍就不抵抗燕國一日。
皇帝年輕時被燕國嚇破了膽,那是他一生陰影,聽到這個消息,驚得左手中風無法動彈,強忍著喉間血咬牙切齒地說:“你們、都要、查,那、就、查!”
聖旨一下,司仿佛早有準備,順勢啟動各方調查,一件又一件證據如長著翅膀一般從各處飛來。
哪怕是李汾等多年為此努力的人,看到這一幕都驚詫又熱淚盈眶。
施牧扶著寄娘走出門外:“秋天了,要豐收了。”趙公生前嘔心瀝血為這個國家種下的種子,撒播在每一個熱血魏人心中,哪怕經曆寒冬,到了今日也終於複蘇發芽,將有收獲了。
寄娘朝著北方,緩緩跪下,向身在北方飲雪嚐風守衛邊疆的將士叩頭。
多謝。
十年過去,多謝不曾忘記趙建炎,多謝這份以身換趙家清白的重恩。
施牧看著她,等到她叩頭後將她小心扶起:“是伯父值得,他是每一位文臣武將心中的最高向往。”
寄娘抬頭看著飛過的大雁:“邊關將士是最難的,所以我算計了一切但從不把他們扯入局中。沒想到,他們寧可丟掉自己最高的責任,將自己陷入大不義,以不抵抗來威脅皇帝。”
施牧也沒想到,文臣用盡智謀,武將用身獻祭,好在,一切都是最好的結果,他們拚盡一切終換來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