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禾睜開眼睛,入眼那少女粉的家具和擺設實在是有些過於熟悉,是安媽堅持要給他換的,為了滿足她自己那粉紅色的少女夢。

他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環視一下四周,這確實是他小時候的房間。

但他不是被易聞希的小情人從樓梯上推了下來,脖子被折斷的“哢嚓”聲還言猶在耳。

書桌上的小鏡子反射出一張完美的正太臉,安禾因為剛醒來還有些蒙圈的腦袋裏緩緩冒出一句:他這是重生了?

他有些心酸地笑了:那可太好了,這時爸爸還在,他還是個被捧在手心的小少爺,不用經曆爸爸因公司破產而跳樓自殺,更不用遇到易聞希而成為被群嘲的娛樂圈炮灰……

他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趕忙拿過了床頭的鬧鍾,漂亮的鳳眼隨著鬧鍾所顯示的日期而驚恐地睜大,接著便立刻起身奪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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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市金融中心是地標性建築,樓高30層,幾乎高聳入雲,整棟樓的外牆全是玻璃製,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一個身高一米八左右,穿著深灰色西裝的男人,將一張全家福照片珍重地放進了西裝上側口袋,接著雙手緊緊握著天台旁邊的欄杆,神情悲拗,眼裏布滿了紅血絲,下巴都是灰青色的胡渣,顯然已經好多天沒有梳理和睡覺了。

男人抬頭看了看天,眼神從遊移不定變得銳利,像是決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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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禾心急如焚地衝出小區就上了輛出租車,往h市金融中心飛馳而去。

他邊顫抖著雙手不斷撥打爸爸已提示關機的手機,邊不停地催促司機快一些。

上輩子的今天,安爸從h市金融中心縱身跳下,成為當天晚上震驚市中心的血色事件主人公,也就此將安禾的人生推入名為淒慘的深淵。

安禾上了天台樓頂,果然就看到一個頹唐的中年男子站在天台邊,半隻腳已經將要跨越出去。

少年在千鈞一發之際狠狠抱住了中年男子的腰,就整個人往後仰,加上自身重力順利讓中年男子和他一起滾倒在了天台粗糲的地板上。

顧不得後腦勺墜地的悶痛感和手肘部深深的擦傷,安禾立刻坐了起來,看向旁邊的中年男子,帶上了哭腔:“爸~你1氣與急交織的複雜心情讓少年根本說不出話。

安逸陽也完全沒有想到兒子會突然趕到阻止了他跳樓,此刻人也坐了起來,有些沒回過神來的看向邊上的少年。

他張了張嘴,卻想不出如何解釋,隻能低頭沉默了幾秒以後緩緩說了句:“對不起。”

安禾此刻仍然又驚又怕,能聽到自己的心跳依然如擂鼓般響亮。

如果他沒有這麼快地意識到今天是什麼日子,如果自己晚了幾秒上這天台,如果他的力氣不夠抱住爸爸,是不是他又將經曆一次上輩子失去至親的痛苦?

少年眼圈發紅,啞著嗓子說:“爸,家裏破產沒關係,我們一起努力還錢,你別丟下我們。求你。”將上輩子一直來不及說的話對著安爸說出了口,安禾終於忍不住淚如雨下。

安逸陽的自殺一直是安禾上輩子的心結,他不止一次的懷疑是不是因為他不夠好,爸爸才會這麼狠心丟下他們母子。

因而此刻即使阻攔他自殺成功,安禾也還是緊緊拽著他,不肯放手,生怕他一個想不開又去跳樓。

安逸陽視線從兒子驚恐的小臉移到了他傷痕累累的手肘,他為自己的窩囊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然後便緊緊把安禾抱在懷裏。

父子兩在這三十層高的天台相擁而泣。

少年還未變聲的清脆童音在夕陽的餘暉裏蔓延:“爸,我們一起努力還錢,一定會還完的。我會去求嚴教練,讓我去參加市隊選拔。”

職業射箭選手是安逸陽上輩子對兒子的期望,這輩子安禾決心努力完成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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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市體育學校是國內一流的體育院校,全國各地的體育尖子生除了在省城的,其餘幾乎都在這裏。

安禾此刻繃著一張臉筆直地站在教練辦公室,密密的睫毛正低垂著,看著前方手持一個保溫杯,頂著一頭卷發,胖乎乎的中年男人。

嚴教練瞪大眼睛,佯裝生氣地吼道:“我當時求爹爹告奶奶的給你申請了個市隊名額,結果你小子跟我說什麼?”

“說射箭隻是一時興趣,當苦逼的職業運動員還不如去讀金融繼承你爸的公司或者靠刷臉去娛樂圈當愛豆。”

“小小年紀跟我說什麼人生苦短,及時行樂,看都不看這大好的機會。”

“你知道職業射箭隊的名額有多難得?多少人苦練多年擠破頭都想進去?”

安禾撇了撇嘴沒說話,上輩子年少不知天高地厚,他愈加擺出一副誠懇的樣子,低頭挨訓。

嚴教練年輕時也是數一數二的國手,後因身體傷病原因不得不退役,但依然改不了自己對射箭的熱情和對世界冠軍的向往,所以拒絕了國家隊的橄欖枝,回到故鄉的體校任職,就是想在學校裏能挖掘培養出好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