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崩潰的王朝(1 / 2)

1945年9月,上海。

一座金碧輝煌的酒店門口,不斷有黑色的轎車停靠下來。今天是抗戰勝利以來,空軍部所有高官將領以及大上海各界商海名流所舉辦的第一次慶祝晚會。

男人們的西裝革履、女人們的衣香鬢影,以及手中那一杯香醇的白蘭地、嘴角處吐露的歡聲笑語都極唯美優雅的勾勒出一幅戰勝喜悅圖來。八年的浴血奮戰,八年的苦難等待,而今終於迎來了勝利的果實,舉國上下皆是一片歡騰。隻是像大上海這樣一座紙醉金迷、燈紅酒綠的魅惑之都,它的喜悅勢必要來得更婉約妖嬈。那喜悅便如同那烈焰紅唇處輕咬住的火紅玫瑰一般,輕吐芬芳,盡顯妖嬈。

“靈嶽。”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叫住了在人群中舉杯談笑的高靈嶽。

高靈嶽,42歲,國軍空軍部上校,出生於大富大貴之家,其祖父原是大清重臣,一生效忠大清王朝,後來高靈嶽的父親投生辛亥革命,父子二人兵戎相見,一石激起千層浪。這便是信念,即使是骨肉親情有時候也無法抵擋的信念,各為其主,各為心中的信念。高靈嶽永遠都無法忘記那些年高家空氣中凝結的那份冰冷與默然。大清沒了,祖父的信仰也跟著去了,至此高靈嶽就再沒見到祖父笑過,祖父更從不曾再與自己的兒子——高靈嶽的父親說過一句話,他無法原諒自己的兒子讓自己成為大清的罪臣,他效忠了一輩子的大清王朝就這樣沒了,他不能接受。而高靈嶽的父親心裏又何曾好受過?忠孝之間,他隻能選擇一樣,他選擇了忠於革命,卻與自己父親結下了一生都無法化解的隔閡,直到高靈嶽的祖父去世那一刻。彌留之際,祖父含糊的喚著自己兒子的名字,老淚眾橫。其實,他心中又哪裏就真正割舍下了這份骨肉親情,他隻是在與自己較勁,他隻是用了整個後半生來折磨自己與自己的至親,可是在最後那一刻,他究竟是不忍心了,隻是他們已經耗費了太多的時間,而那些時間再也回不來了。祖父去世後,高靈嶽的父親始終是鬱鬱寡歡,為了革命,他丟失了與自己父親之間的那些歡顏,可是他不後悔,但他又始終放不下這塊心病。常年的鬱結難舒,以至於不到50歲,高靈嶽的父親便已是重病纏身,所以他把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了自己唯一的兒子——高靈嶽的身上。他送他念上海最好的教會學校,送他去留洋,他希望他能父承子業,能夠成為一名優秀的軍人。當然,高靈嶽也並沒讓自己的父親失望,他始終是最優秀的。無論談吐、外表、學識、修養、事業,他始終都是最優秀的,他更是女人們心中永遠的白馬王子。

高靈嶽著一身筆挺的空軍服,優雅的端著紅酒杯,當聽到有人喚他的名字時,才緩緩轉過身來。這時,一位身材瘦弱但還算挺拔的光頭中年男人滿臉笑容的走上前來,再次欣喜的叫道:“靈嶽,好久不見。”

“祺銘。”高靈嶽眼前一亮,快步迎上前去。高靈嶽和鄒祺銘是法國留學時的同學,也是好友。二十年前,剛從大洋彼岸,留學歸來的靈嶽認識了一對孿生姐妹——金臻柔和陶槿若。臻柔、槿若原姓愛新覺羅,乃是大清慕王爺與一位漢族女子的私生女,後因其福晉無所出,便把這一雙孿生姐妹接近了王府,由福晉親自撫養。福晉為人敦厚,待姐妹兩人猶如親生。幼年時的臻柔和槿若兩姐妹也過了些養尊處優、無憂無慮的格格日子,隻是好景不長,伴隨著宣統皇帝的退位,1912年1月1日中華民國成立,曆時200多年的大清王朝也隨之全麵崩潰瓦解,不複存在了。多少如高靈嶽祖父這般的大清遺老重臣是無法接受的,當然最不能接受的還是大清朝的皇族子孫,他們信仰了一輩子的大清王朝,依靠了一輩子的大清王朝,居然就在頃刻之間倒塌了,化為烏有了,他們不敢相信,更不願意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