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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中,紀曉嵐聽完前因後果,氣的直磨牙,破口大罵福康安不是個東西!
“先生怎的這般有辱斯文,雖然三爺做法確實不妥。”和珅本來睡意漸濃,聽他這話不禁失笑,果真,呆子急了也咬人,不過代表這呆子對他的關心之情並非造作,心間終是升上些絲暖意。
紀曉嵐生氣歸生氣,想來也後怕:“他敢明目張膽構害你,便是賭定了你不敢將他如何,如此這般,沒完沒了!若今夜不是我憂思上腦出來迎你,還恐教他得逞了!”
帳中此時隻他二人,和珅瞧他一副氣勢洶洶張牙舞爪的模樣,桃花眼中,是他自個兒也全然未覺的柔軟。
紀曉嵐說到一半,沒聽見回聲,歪頭倒是瞧見和珅正笑眯眯盯著他,一愣:“莫不是被氣傻了,怎的還笑呢?”
和珅看著紀曉嵐,隻見他染了滿褲管泥水,青衫前擺都濕透了,想必是奔波而來卻遇上大雨,平日整立的烏黑辮子,露出幾縷粘在額前,臉上卻是凶悍。
上一世,那種神情,隻會出現在朝堂之上,同他這個“對頭”一言不合,而後據理力爭,那時,紀曉嵐大多護著些名姓未知的尋常百姓,和珅總也好奇,這書呆子緣何能夠為了他人之事這般上心?
現下想到這神情是因著自個兒,自是萬分順眼。
紀曉嵐見他不說話,湊過去,伸手摸他腦門:“不是被嚇著了吧?福康安那廝枉讀聖賢書,若說正人君子,你不知比他強多少倍!”
和珅笑意更濃,專注的看著眼前這個比他瘦弱,卻領兵奔襲前來救他的書呆子:“看來,是和某小瞧先生了,原以為先生隻是個有口無為之人,實則卻是勇敢異常,帶著不過數百人馬直挑邊關,此番行徑連見慣陣仗的將士都自歎弗如。”
紀曉嵐挑眉,心說,這誇他還是貶他呢?
這時,帳外突然騷亂起來,吵吵嚷嚷的。
紀曉嵐聽著這陣動靜:“該是墊後的軍隊回來了吧?”
起身,正要出帳瞧個究竟,手腕子被和珅抓了一下落跑新娘之丫頭你別太囂張。
紀先生一個愣神,再明白過來,已經坐在了和珅懷裏,摟住,抱緊。
後背靠著冷冰冰的鎧甲,紀曉嵐感覺頸後一陣熱氣呼出,眨著眼,兩隻耳朵燒紅。
就聽和珅突然開口說:“先生以後,可別吊煙袋。”
紀曉嵐一愣,煙袋?這哪跟哪?
感覺手心濕漉漉的,低頭看紀曉嵐發頂……頭發還未幹。
和珅皺眉,鬆開了手,想到這邊關荒僻地,哪又能弄來熱水呢,起身,美目一滑挑向紀曉嵐:“先生在此稍候片刻,咱們過會,便啟程返回軍營。”
紀曉嵐眨了眨眼,額上水珠滑進眼睛裏了,趕緊抬手揉,單眼看著和珅撩開帳子走出去的背影,莫名就覺得心裏一悸,而後,接著揉眼睛。
莫不是看錯了,怎的這人今夜瞧來,又是另番模樣?
……
眾人放慢腳步,轉日清晨才抵達軍中。
隻是剛一回來,便覺軍中的氣氛詭異。
和珅下馬,吩咐了幾句,便教人領著紀曉嵐先去沐浴,雖說換了身幹淨新衣,路上還有暖手爐,他那單薄身子也經不起一來一回累不合眼的折騰。
“哥哥!!”
和琳站在門口叫他,和珅走近,瞧他嘴唇顏色極淡,眼下烏黑,疲態盡顯,就知他在此足等了整夜。
隻是和琳素來關切和珅,見麵定少不了細細問話,這回開口卻說:“福大爺……半夜沒了。”
正撩開簾帳,和珅手下一頓,一聲低歎後搖了搖頭,走進帳中脫卸鎧甲,和琳也跟著他進去。
“我知你心中所想,怨不得方才軍中之人瞧我的眼神古怪了,”朝和琳招了招手,問道:“長安呢,他還好麼?”
和琳難得回道:“他很不好。”
脫鎧甲的動作進行到一半,眼中劃過一抹情緒,和珅也沒說別的,換了身便裝,朝福家兄弟的帳子走去。
回身製止跟來的和琳:“此事,你莫要插手。”
疲勞過度,和珅眼下也泛著烏青,卻明白事情耽誤不得,雖說少不了一番刁難,但和珅此時避了事端,才是害了自個兒。
昨夜聽紀曉嵐提起,長安曾打算驅馬外出尋他,半途教福康安攔下,也虧了並未貽誤戰機,可這事若教乾隆知曉,依皇上性子,心中免不了疑慮叢生,到時長安恐也會牽連其中,落下個知情不報的罪名。
到頭來,折了個大哥,還得無辜葬送一生仕途。
他和珅不像福康安,福康安身為弟弟,不顧兄長諄諄教誨,身為兄長,嘴上說著替幼弟行義卻對其未有真正關切。
和珅眼神一冷——兄長,便須有個兄長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