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先生雖不通曉人情世故,卻分明在福康安眼底瞧見了對和珅的恨意,那股恨意豈是立個軍功,打場勝仗便能抹消掉的。
越想越心驚,別是那人真出了甚麼事。
……
而此時,教眾人牽腸掛肚的和珅,究竟在哪兒呢?
論及此事,還得倒回數個時辰前。
當夜,和珅率領一千精兵,趁夜色正濃,朝木邦地區突進,和珅心知,以桑達拉兌其人之詭詐警惕,單單每日“擺宴”騙不倒他,若想教他深信不疑,須得從外部內部雙管齊下。
和珅未來雲貴之前,就有所懷疑,清軍屢戰屢敗,歸其有個重要原因,就是緬軍總能先他們一步下達撤防、進攻之令,如果緬甸不出神算子,那便是軍營之中有緬人的內應,此人官職估計不低,不然不可能將他們的戰略神不知鬼不覺傳達出去。
早先楊應琚也有同樣的憂慮,隻是怕打草驚蛇,遲遲未敢動作,直到和珅一行抵達雲貴,欽差的待遇自然和旁人不同,也就有了挨個摸查的由頭,即便如此,仍舊沒有找到內細之人帝王訣:何以為妾。
直到那日,漾兒誤打誤撞替一個守帳侍衛修好了刀,和珅才注意到,軍中侍衛除去部分京師子弟外,都是雲南本地人,而雲南人在從軍時會依據當地習俗,在手腕子上係條紅繩保平安,紅繩編製方法特殊,都在雄黃酒中泡製,戴的日子久了不會掉味。可是,當日他抱起漾兒,高度正好夠到那侍衛手腕子時,卻並未聞見雄黃的味道。
世上,何人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做接應內細,還能不惹人懷疑呢?
那時和珅心中便有了答案。而後,和珅便開始派人暗中跟蹤那名侍衛,探查人手是離京前呼蘭雲台送給他的,個個輕功一流,沒過多久,便教他抓住了狐狸尾巴,順便摸清了其他潛伏在軍營之中的內應。
於是幹脆,將計就計。
有了紀曉嵐要來的兵權,和珅可以更好整合軍隊。他又假借歡迎欽差來巡之由,教眾人大肆作戲給內應瞧,麻痹桑達拉兌的判斷,好讓他覺得這就是在詐他,實際清軍打算舉兵攻打木邦,直取緬甸王都阿瓦。
日子一久,桑達拉兌便會毫不懷疑的將多數兵力留在阿瓦,而派少數兵士在和珅動身當晚偷襲鐵壁關,想著前後夾攻,便能將兩萬清軍收做囊中之物。
可這位軍師沒料到,和珅仗著副好皮囊,掩蓋住了蔫兒壞的本質,他並未將全部兵力都集中在攻打阿瓦上,卻將其留在了軍營,隻帶出了一千兵馬出戰阿瓦嚴陣以待的五千步兵加騎兵,敵人既是想聲東擊西,那他和珅也聲東擊西。
而和珅領出來的那一千士兵,不是旁人,正是那日他在帳中給和琳瞧過的,名冊上極善奇襲的將士,平日裏與敵方交戰之時倒並未多看出來,可被和珅調/教過半月餘之後,全都脫胎換骨了一般,畢竟士兵的底子好,怎麼教怎麼會!
於是,千人小隊以和珅為首,一馬當先,一路上維持三角隊形朝前突進,若是右翼受襲,全隊則會變換圓陣,朝右突進,跑在最外圍的士兵人手一隻新式鳥槍,攻擊力極強,與此同時隊形還能保持不亂,反之亦然,因此,不管遇上多少伏軍,都會被這套詭異陣形擊潰!
一場夜戰下來,緬軍派來木邦圍堵清軍的人馬,大多都教他們製服,隻是這中間,卻出了點岔子,那便是福靈安被緬人的火/槍打中,傷口在心髒附近,此刻正值生死關頭。
本來福靈安身為朝廷欽差,和珅並未打算將其編進千人小隊中,可福靈安卻私下來找他商議說,想要參加夜襲,和珅也大概能猜到他的來意,不外乎是聽說了福康安先前在軍營中對他的一些作為,身為大哥,想替弟弟說上幾句好話罷了。
和珅也有親弟弟,自然理解他的苦心,要說這福靈安,官位並不顯赫,卻繼承到了其父富察傅恒的高潔品性,是個值得相與之人,而且他和珅又不是小肚雞腸之人,他從未將福康安先前的所作所為放在心上,因而爽快應下,有了福靈安這個助力,自然如虎添翼,兩人一來二去,倒是成了朋友。
和珅見狀,急忙領著一百人回程,他們是來偷襲的,身上自然沒帶傷藥,況且這還是槍傷,需要用的藥更烈,這些藥物平日放於營帳之中,現下隻有快馬返回帳中,盡快處理福靈安的傷勢,才能保他性命!
距離和珅出軍,已過去整整一日,眾人一路策馬狂奔,好不容易趕在亥時之前抵達清緬邊境,卻教人強行攔下。
攔住和珅的為首將士出示了一塊金牌,朗聲道:“福大人有令,明早之前,不準任何閑雜人等踏過邊境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