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矯情。”
低頭正對上和珅半闔的桃花眼,那雙美目不再含情,此時隻有失了光彩的倦怠。看的紀曉嵐心頭一緊,萬般情緒又湧上心頭:“你可算醒了!”
冰冰涼涼的淚水滴落在和珅唇邊,他瞧那人又驚又喜的盯著他,哭得像個五六歲的稚童,抿唇一笑:“我和珅怎會隨便死了。不打緊的,隻是……失血過多。”說完,他緩了口氣,便要撐著起身。教紀曉嵐生生攔住:“我說和大爺,您不要找死可好!就你這身子還想動彈!”和珅斷續說道:“我這傷口得清洗,你扶著我……往剛才我去的方向去,那有水將門嫡妃。”
二人一路踉蹌,行過小半個時辰,眼看和珅又要暈厥,紀曉嵐連抱帶拖的,終是到了和珅所說之處。
這片密林裏,有個林中小屋,位置甚是隱蔽,若非和珅一路指點,紀曉嵐便是繞上一夜也尋不進來。和珅仔細清洗了傷口,接著縫針、止血、敷藥、吃藥,手下利落,不過看的一旁紀曉嵐心驚肉跳。小屋裏有些許幹糧,一遝銀票,幾套幹淨衣服,二人拾掇好後不敢再做耽擱,匆匆離開了。
“那間屋子是你提前置備好的,”紀曉嵐篤定說道:“你早先便知咱們會遭追殺。”他依舊駕著和珅走。和珅歎了口氣,說道:“嗯,若非派人早有籌劃,隻怕今日,我和珅真要將這條命還回去了。”紀曉嵐忙問道:“究竟發生了何事?福二爺和呼蘭將軍呢?”
和珅喘勻一口氣,回道:“他二人現在何處,我也不甚知曉。”原來,昨晚呼蘭雲台帶人來這揚州城遠郊山內搜尋汪如龍藏匿於此的賬本。開始倒還無事,等和珅同福長安一道過來之後,卻發現了教六小姐綁架的紀曉嵐,他被扔在密林裏不醒人事,而六小姐不知所蹤。和珅覺得事有蹊蹺,心中剛起了盤算,四周卻突然湧出一批黑衣人,個個手持兵器,身手不凡。上來便是殺招,欲取和珅等人性命,這才知中了埋伏。殺機重重,和珅隻能攜了紀曉嵐一人突出重圍,甩開追兵,潛伏在先前準備好的林間小屋。好不容易捱過一夜,紀曉嵐卻遲遲還未蘇醒,和珅不得已,才又背著他返回山內,意欲尋得蛛絲馬跡。不料,這回卻正麵撞上了那群殺手。
以和珅的身手,既讓昨夜能甩開殺手,那此次若非為了護他周全,定能自個兒脫困而逃。心知又是自個兒連累了他,紀曉嵐麵色愧然。
和珅隻說:“此事與先生無關。想必是那背後的勢力,實在太想讓咱們死,昨夜在慌亂之中,不知是誰放了煙火信號,府內留下的侍衛們,定是知曉我們遇了難,是以我才覺得那群人不敢埋伏在附近,起碼也會有所顧忌,卻沒想到……想來此前,我認為同汪者狼狽為奸的人中隻有朝中重臣,現下卻再不敢這般輕敵了。”
紀曉嵐瞧出他走路吃力,加之心中自責,便盡量攬了他往自個兒這邊靠。卻不料耳垂一熱,突的教一團熱氣包裹:“先生,這是還想讓我同你靠得多近些?”和珅這會子真是幾乎黏在了紀曉嵐身上,挺俏的鼻骨便挨在紀曉嵐通紅的耳邊。
那股子熱氣,蒸的紀曉嵐背脊一酥,跟著腿便軟了,差點沒抱住他,不由臉頰緋紅:“你!你別亂動!一會傷口裂了!”和珅隻是低笑。紀曉嵐暗暗深吸了幾口氣,板起臉正經道:“不僅有朝中重臣,那還會有誰?”
和珅不答話,似是覺出了逗弄他的些許樂趣,故意將所有重量都壓在紀曉嵐身上。紀先生平日與書為伍,身上沒有武夫的戾氣,沒有匪人的悍氣,沒有商人的錢臭之氣,卻是一股子遂心撩人的書香氣。他和珅重生一世,毅然為官,麵對這世間無窮盡的明爭暗鬥爾虞我詐,該是早已心如止水,現下竟在一個書呆子身旁,尋到了些許安心,些許忻狂。
紀曉嵐剛要追問,身邊人卻突然停下腳步。一扭頭,正對上恢複了熠熠之色的眸光,紀曉嵐哪同他挨過這般近,一時不知作何反應。不知是不是那副眉眼太過溫柔眷旎,又或是紀先生自個兒教鬼迷了心竅,他幾乎是脫口而出:“真美。”
和珅難得一愣,眼中似有驚寵之色。
“先生歡喜我?”
紀曉嵐輕輕點頭。他平素權隻會時不時瞧著和珅失一會神,可絕不會像此時般坦誠。許是今夜缺了那皎潔月光,做下這乖謬事,竟還未如夢初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