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非武人,學人之禮作何?”見和珅朝他二人走來,呼蘭雲台便還禮先行了。紀曉嵐湊過去佯作嗅道:“嘖,一身人肉味兒。和大人,好不得意啊。”和珅聽後低笑:“紀大人才是。和某原先竟沒瞧出來,您倒似初出茅廬的。”紀曉嵐瞪眼:“說誰幼稚呢!”和珅牽他袖子:“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紀大人,不如去我府上坐坐如何?”紀曉嵐扭頭:“不去穿書之主角黑化中!”和珅笑道:“那咱們就說定了。不過回府前,紀大人得先跟我去個別的地方。”紀曉嵐又瞪眼:“哎!等會兒!誰答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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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到訪已是老夫之榮,何必還帶甚麼禮物來。”會客廳中,英廉端坐主位,精神矍鑠:“聽聞和大人再度榮升,先前會麵時未想竟你這般能幹,老夫這裏先道喜了,薄禮稍後會派人送至府上。”和珅推辭:“豈敢。”紀曉嵐附道:“正是如此,您快別折煞他了。再說,和大人年紀輕輕便有此作為,這禮,日後卻是收不完推不盡的。”
後半句聽的和珅心裏一驚,英廉挑眉道:“哦?怎麼聽紀先生的意思,和大人是嫌老夫的禮不夠分量啊?”紀曉嵐哈哈笑道:“可不是。和大人平日裏總向我說起您,還說,您馮府的禮,可不能輕易要的。”英廉道:“何出此言?”紀曉嵐答道:“因著馮大人您奉公廉潔,碧血丹心,您府上極重之大禮便是您高潔的品性,無出其他。您說說,這樣的禮,還怎敢教他要呢?”
峰回路轉,最後竟是誇人的言語。
英廉捋著胡須笑道:“哈哈哈,老夫早就聽聞先生有副三寸不爛之舌,勝於百萬之師,非常人不可招架,今日一見卻是不假啊。”紀曉嵐拱手:“哎,受之有愧。”可憐了和珅在一旁聽的瓷杯蓋子都差點兒捏碎,不知這紀大學士又吃壞了甚麼東西,說出的話又開始顛三倒四。若論旁人和珅不在乎,一旦牽扯“舊人”便會時時束手。
“對了,上次便聽到馮大人提起過家中小女,善音律且有才氣。紀某冒昧,今日能否一見?也好教紀某這個山中人,瞧瞧山外之山。”手腕卻突然被人按住,和珅在旁道:“休得胡鬧!馮家姑娘還未曾出閣,正值碧玉年華,哪是你想見就見的,莫要敗壞姑娘家的名聲了!”此番嚴厲語氣,連和珅自個兒都未料及,紀曉嵐好說歹說都是朝中重臣,當著外人之麵如此嗬斥,和珅也是心生愧疚,然若不攔住他,這廝又不知會說出何等渾話來。不過一番勸阻是否存在私心,便無從得知了。
英廉忙打圓場:“二位先別動怒。小女雖未出閣,卻也不受那些個禮教約束,這樣如何,以屏風相隔,無來名節有汙一說,隻作探討琴音、切磋才學。”英廉雖如此說,在場亦非外人,可若日後傳出了言語,恐怕這馮小姐的名節真就不保了,到時,他二人誰娶?和珅剛想婉拒,紀曉嵐卻痛快應下:“如此甚好!”
“哈哈,那就請二位隨老夫過來。”徑直走過和珅,紀曉嵐隨著去了後堂。人們常說,這平日溫文爾雅的人,一旦動怒最是不可遏止且格外可怖。和珅雖嘴角帶笑,眉梢已然低壓。見二人走遠,不得不跟了上去。
不想和珅心中之憂,卻正是英廉心中之喜。他家小女自幼無父無母,是英廉一手帶大,憐愛感情自然不在話下,故而擇婿一事必定千挑萬選、精甄細別,而現下放眼滿朝才俊,能與他身後帶領的二人一較高下者,寥寥無幾。紀曉嵐此人學識淵博,明經擢秀,與雯兒共同話語必然十分廣闊,不過是漢人出身。而和珅其人更是不同流俗,甚是機巧善變,機警伶俐,隻可惜了那副絕色的皮囊,雖然在當世三妻四妾之風盛行,英廉卻仍不想教自個兒家的孫女教外人欺負了去。
所以怎麼瞧,都是紀先生更可靠些。
單單從會客廳行至後堂不過數十步間隙,這英廉便從頭到腳、從裏到外的把他二人給剖析了一番。而這番心思,和珅同紀曉嵐是不知的。
三人剛到後堂,便瞧見了一座素然淡雅的崇山屏風立於院中,屏風橫縱甚高,將後室遮了個嚴實。紀曉嵐入座後,撈過茶杯,推開蓋子深深聞去,登時覺得自個兒似置身百花之間,鼻尖身側布滿了款款茶香,滿溢攜來,般般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