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陵縣的父母官、青天大老爺張柏勝,一如既往準時午時上工,此時他坐在那把花重金購置的雕花太師椅上,手邊放著京城大官也不一定買得起的瓷杯,茶杯裏放著雨水前最嫩的新茶。
隻是,此刻他卻滿臉驚恐地看著眼前這個青年,明明頂著自家師爺的臉,上一秒還操著粗啞的聲線諂媚地和他說話,下一秒就用溫柔儒雅的嗓音講出虎狼之詞。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邊?!”他雙目圓睜。
“我說,我不要錢,要你的命。”
張柏勝坐不住了,兩股戰戰地站起身,試圖往後退,可卻被椅子擋住了去路。
“你、你究竟是什麼人?你知道我是誰嗎?白日當空,你竟然敢威脅朝廷命官,來……”人啊。
“嗖——”
剛要蹦出口的呼救,被一聲尖銳急速的破空聲劈了個粉碎。他沒來得及把話喊出來,一根細長的針就已經穿透了他的眉心,一滴血也沒流出來,死得幹淨利索。
張柏勝直挺挺倒在了地上,眼睛睜得很大,幾乎大半都出了眼眶,眼白上密密麻麻遍布著凸起的紅色血管,仿佛下一刻那猙獰的眼珠子就會從那眼眶中掉出來,像一顆糖球一般滾上灰塵——這是被針上所攜的內力逼的。
“殺人,還要挑時間不成?”
青年的聲線如三月裏的春風,可眼神卻好像數九隆冬的冰泉,自始至終沒有半分漣漪。
“給你個痛快,不客氣。”
一些粉末和液體被隨手灑在了屍體上,屍體便連同著衣服以及那枚細針一起化作了一灘泛著點黃綠色的水,像是隔夜的茶水灑了。
他這一趟確實算是白跑了,原本看著情報,還以為這張柏勝是什麼扮豬吃虎的厲害人物。他又被欽差的突然到來亂了計劃,未免情況有變才出此下策,此番行事在他看來漏洞頗多。
就這樣那有腦疾的也沒看出破綻來,枉他為了給麵具上血腥氣遮掩,還真的往自己大腿根割了一道口子。
他想起不久前東泰樓樓主急匆匆派人尋他過去時的情景。
“付奚啊,我一向看重你,這麼重要的任務我也隻放心交給你,不過你若是願意……”他黏膩的目光不加掩飾地糾纏在付奚身上,說著說著就像伸手去夠付奚,“我也可以再想想別的辦法。”
付奚一點麵子都不給,微笑著往後退了一大步,語氣很隨意:“付奚領命。”
“你真的不再想想?萬一真的被朝廷發現了問題,那可就……”那人被下了麵子,神色很是不善。
“樓主沒事的話,付奚就先行告退了。”付奚依舊掛著溫和的淺笑,說著就懶得再管東泰樓樓主,徑自往門口走去。
“慢著。既然你這麼能耐,那不如搭上皇商一事就也交給你了,你若辦不成,這副樓主也不用做了……”
付奚打開了後屋的門,看見外頭剛偏斜了一點的日光灑在午後寧靜的院落裏,春光暖融。
“北恒樓的情報錯漏百出,南衡樓樓主心大膽小,東泰樓……嗬。果真是主子和他養的臭蟲爛到一塊兒去了,我樂見其成,又何必去管。”付奚勾了勾唇角,是一種嘲諷的弧度。
“副樓主?誰稀罕這個,東泰樓不過探囊取物,我要的是整個扶煙閣為我開路。”
付奚徑直走出了屋子,吩咐府裏的下人收拾地上的水後便大大方方從正門出了府衙,準備走進最近的一條偏僻巷子裏把臉上的麵具揭下來。
“快看,那是劉茂昌!他要逃了,快攔住他!!”
一個付奚從未聽過的聲音從遠處街道的盡頭傳來,緊接著便是一連串雜亂的腳步聲,似乎是有一大幫人正向這邊衝過來。
“大家別怕,有欽差大人為我們做主,打死這兩個狗官!!”
“那邊的鄉親們,快攔住那姓劉的雜種!”
“沒事,那邊的巷子是死胡同,上啊!”
付奚內心除了有些疑惑並沒有別的情緒,但在旁人眼中,他從表情到動作都寫滿了驚慌失措,跌跌撞撞逃進了身邊那條據說是死胡同的巷子裏。
徹底被擋住視線前,付奚眼尾的餘光掃到一個身影以快於旁人無數倍的速度飛撲了過來,一身熟悉的藍色勁裝——不是那歸一山的傻子袁宣易還是誰呢。
袁宣易興奮極了,沒想到第一次下山曆練就能有如此機會,他這就要親手製住那個姓劉的貪官,為百姓們出一口惡氣,讓付奚和塵兄都見識見識他的本事,從此揚名立萬、威震八方哈哈哈哈哈……等等,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