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1-3章(1 / 3)

潯陽懷王府。

  是夜,懷王府世子大婚。不,那世子已在三日前襲爵,現在也該稱呼一聲王爺了。這懷王府兩個月來為著兩樁大事忙得人仰馬翻,卻也個個麵帶喜色。

  而此時西牆頭一人正負手而立,居高臨下地望向府內。這人一身黑色夜行衣,雖看不清麵容,但見那雙眼睛裏冷光流轉,眉間微皺,隱隱帶些愁緒,倒與這院內一派喜氣洋洋的畫風格格不入。其身手利落輕盈,像是少年人體態。卻不知來這潯陽王府是為趁亂斂財還是搶親。

  那人不過凝神看了片刻,便在空中幾個翻轉騰挪,不時足間輕點與屋頂上踩瓦借力,卻不發出任何聲響,直直往府中央燈火通明那處去了。

  再說這潯陽王府,雖是王爺大婚,卻也隻是請了親族中幾支素來親厚的,與王爺本人交好的友人竟是一人未到。可算是極不張揚了。按理說這小王爺雖少時荒唐了些,這兩年也大都改好了,這麼大的喜事比著其它人家卻也算不上風光,實在有些奇怪。也許是這小懷王在朝堂上初露鋒芒,想著韜光養晦也未可知。

  王爺在前廳宴客,吉時未到,各位賓客相談正歡,王爺各桌周璿,氣氛倒也融洽。

  此刻,黑衣少年也翻牆跳窗,已然摸到了喜房。那房中端坐的女子正是忠勇候府的表侄女,如今的懷王妃,霍豔。待進到房中,少年便除去麵巾,在手裏握了兩握,向那女子走去。

  “表姐。”那少年出聲,竟伸手去掀新娘子的紅蓋頭。

  “晚晚”。那女子本就絕色,今作濃妝打扮更是叫人移不開眼。“你怎麼在這兒,你可知……”

  “表姐莫急,我受召回京,路過潯陽,來給表姐道喜的。”少年臉上似笑非笑。

  “你,唉,你不該來啊。”

  “哼”,那少年冷笑,臉上初時那點暖意也都消失無蹤。“這般怕我知曉,又是在謀劃什麼可見人的勾當。”

  “晚晚,不是,不是……。”她急急辯解,卻又不知想到什麼,終是頹然坐下。語氣陡然一轉道:“你喜也道了,該走了,這不是你能待的地方。”

  “怎麼,如今做了懷王妃,就不認我這破落親戚了。”話中似帶惱意,少年臉上卻無惱色,反而靠在她腳邊坐下。

  “起來,地下涼。”說著輕輕踹了少年兩腳。卻又聽得他道:“表姐你今日大婚,我既不能為你送嫁,也無甚值錢之物與你傍身,隻有這個還望表姐不要嫌棄啊。”那少年自裏衣取出一枚玉佩,放入女子手中。接著又說道  “這枚玉佩是我從小佩戴之物,若日後在這高門大院的王府有什麼不合心意之事,你隻需持此去十字街一家打首飾的鋪子,自會有人相助。”

  “我嫁的可是懷王府,多少人上趕著巴結的地方,怎麼你一說,倒像料定我日後的日子不會好過呢?”霍豔觸那玉佩溫熱,心知是這人珍愛之物。隻是二人自小打鬧慣了,拌嘴吵架是常事,真到這等正經關頭卻覺得無論什麼話都矯情。縱使心下酸楚,出口的話也成了調笑。

  “表姐嫁妝豐厚,這小小玉佩自當不放在心上,隻是我以為女子出嫁,以兩情相悅為嘉。”

  霍豔並不接話頭,反倒話鋒一轉。“自你歸來,舅舅便為你開府另住,這五年來,你與我們這些親戚並無往來。哥哥上次還說,去年你回京述職,與你正陽街上相遇,你卻正眼也不瞧他。今日這一出又是為何。”

  “表姐,長輩之事,你我不必在意。”

  “果然是這樣,今日我嫁了,便算不得那家的人了,你還是不肯說?”

  “表姐今日大婚,不提那掃興的人。”

  “好,好,那日後你可肯我去看你。”

  “若表姐日後有難,我自鼎力相助。”此話便是無事不想來往了。

  “必是我那不爭氣的父親惹得你這樣,如此我有一事望你……”

  “表姐不必多說,那人我已尋回,你隻需好自珍重,我必不會讓他出事。”說著那少年一瞬不瞬地看著霍豔的眼睛,伸手探入那喜服袖中,摸出一把匕首。

  “你竟都知道。”

  “你我自小一處,長到十三歲才分開,比我那些候府的兄弟姊妹不知親厚多少。我的為人,想來表姐是知道的,那人交給我,我必讓他好好活著。”原來這少年便是京城董父三少爺董星宇,正月開朝,陛下便明旨召其歸京,現下已經二月,此人竟還在潯陽。

  霍豔已是淚水漣漣。“他竟還活著,我以為父親知道了此事,他隻有死路。    他竟還活著。他,他可好。”

  “我去得早,救回來一條命。”

  霍豔沒在說話,隻淚流的更凶了。

星宇見不得她如此,半晌咬牙說道“你放心,我與王爺相交於軍中,他的脾氣性格與我竟還投契,你嫁過去必委屈不了。你這婚事舅舅舅母瞞得鐵桶一般,我知道消息實在晚了些,已沒別的法子可想。你且安心。若是你心誌堅定,我還有個主意,你可願意?”

  霍豔抬起一雙淚眼,竟有了些期待。

  “若是你與他實在情深,我可去與王爺交涉,以我對他的了解,倒不是那奪人所好之人。隻是眼前的局麵還是你先嫁,過了幾年,尋個由頭,意外也好病逝也罷,他會放你出府。隻是這之後,怕要很過一段受苦的日子了。”星宇目光懇切,到不像他平日裏那般不著邊際。

  “嗬,”那女子似是自嘲,又像下了什麼決心。恨恨說道,“我受霍家嬌養多年,當不至如此天真,這婚事本就是父親為了哥哥仕途所下的籌碼,那懷王自年少便臭名遠揚,不過是被老王爺逼上戰場,好歹有軍功在身,不然他這樣的,我父親還不看在眼上。”霍豔自知覆水難收,難為星宇還肯為她謀劃自此,心中感動不已卻也不願連累了他。

“表姐從來比我懂事,你既已想通,我也不再多說,那玉佩你且好生收著。今日你大喜之日,不多擾了。”

  說完,也不再猶豫,揉身出窗,由來時之路返回。這少年輕功極嘉,趁著夜色掩護,這滿府家丁院仆竟沒有一人察覺其蹤跡。

再看這屋中女子,不過望著那窗外出神了半刻,便起身關窗。再轉過身來,已是神色如常,臉上脂粉顏色嬌豔欲滴。

進城

  潯陽北上,若是加急,晝夜不歇,三日便能到京城。星宇此次西北歸來,路途遙遠,又折道潯陽,本就延誤了。

  府裏半月前就準備好各項章程,董星宇卻是不急。朝廷的邸報早已傳遍各地,官道暢通。這人一路竟是撿些少有人煙的野路走,不知為何,越是接近京城,心中不安愈盛。三五日的路程,生生走了半月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