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心無管了。
那是他的禁臠,是他的附庸之物,稍微受點委屈倒是無所謂,可若被這些不知輕重的下人們直接弄死,誰來賠他一個天賜的爐鼎以及錦繡前程?
但已經來不及了。
肇事四人全部被他在屋中秘密處死,隻留下陣陣慘叫縈繞碎府震懾宵小。可那幾人從喝下麟符之血到被碎心無發現之間尚有幾個時辰-他們趁著碎心無出門獵殺妖獸行事-那暴漲的修為、變得細膩滑嫩的肌膚、瞬間就好了的舊疾早就暗暗在府內傳開。
常年占據高位且能夠掌握他人生死的碎心無高估了自己對下屬的掌控力,也低穀了實力、壽命對他人的誘惑,他以為殘忍酷刑拋屍荒野已經足夠震懾,實際上暗流仍在默默流淌,流過每一個人的心。
碎老爺要閉關要出門尋寶還要斬殺妖獸獲取妖丹,他那麼忙,常年不見人影,隻要他們做得小心一點,再小心一點,隻拿一點點血肉不把人弄死,傷痕也盡量弄小,再抹除自己來過的痕跡,是不是就可以不被發現?
每個人都親眼見過碎老爺呼風喚雨的模樣,他能輕鬆壘起巍巍高山,也能一刀抽斷滔滔江水,城中百姓麵對碎府無不戰戰兢兢,不可一世的知府也恨不得下跪祈求仙人憐憫。
這般威風八麵的模樣,這般享用不盡的富貴榮華,誰不豔羨,誰不心動?
他們都曾被碎老爺親賜功法,傳言中也曾有奴仆一飛衝天脫離碎府成就一番事業,為什麼那個人不能是自己?
他們比那些人、比碎心無差什麼?有沒有可能,就差在這一口“補藥”之上?
碎府的下人們達成了空前的統一,他們默默享用著這傳奇的“補藥”,看著自己的身體一日好過一日,看著修為一點點增長,看著原本因靈根駁雜根本沒有修煉可能的自己竟然踏入了修煉門檻。
他們狡詐又凶狠,他們諂媚又沉默,細長又尖銳的匕首成了很多人的必備,小巧玉瓶也隨身攜帶。
當然還有些真正的補藥,反正他們有錢,甚至從豐饒鎮百姓那裏拿東西也未必需要付錢,為了能讓他們的“補藥”長長久久的供應,再多的人參鹿茸靈芝又算得了什麼?
而麟符,再未遭受過如第一日般的虐待,可卻迎來了長久的望不到盡頭的淩虐。
鋒利的刀片一次又一次割開他脆弱的皮肉,從一開始疼痛到哭泣到後來已經習以為常。應當還是痛的,隻是他似乎感覺不到了。
他不被允許出門,不被允許不喝藥,不被允許和他人交談。他的世界隻有那一方小小院落,紅磚綠瓦以及灰暗天空。
可在十歲時,一切卻又有了些不一樣。
麟符說到這兒時一陣苦笑:“姐姐你可知,什麼是爐鼎?”他自言自語道,“姐姐這麼厲害自然是知道的。”
刑月柔軟溫和的手掌將麟符冰涼蒼白的雙手包裹在手心,試圖將其從冰冷中解脫:“都過去了。”
麟符搖搖頭,不,沒有過去。他繼續講述著曾經的一切。
十歲時,一個看上去二十多歲身姿妖嬈的女子被安排給麟符上課。他原本以為這又和當初的夫子一樣,沒教幾日就用各種各樣的理由將他趕回那一方閉塞天空,他唯一的書隻有自己偷偷臨摹的一本識字書籍。
和他想得不一樣,那位看上去美麗妖嬈走到哪裏都會吸引眾人目光的女子,這課一上就是數月。她教他如何說話如何行禮,總是說著一些他聽不懂的話語,介紹著他還無法理解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