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鬆笑道:“梅兄既然如此說,兄弟也不客套了。隻是關於如何以最小傷亡拿下寧夏城,還要聽聽梅兄的方略。”
梅國楨揚起手中馬鞭指著寧夏城周圍道:“如鬆賢弟還是先給我介紹一下這寧夏城周邊的山川地理如何?”
李如鬆心領神會,指著周邊地貌開始對梅國楨詳細介紹道:“好,梅兄你看,寧夏城西北緊鄰金波湖、三塔湖,西南有觀音湖、新渠、紅花渠,這寧夏城恰好位居正中,如居釜底。”
梅國楨聽完李如鬆的話抬頭看了看李如鬆,又問道:“如此說來,賢弟以為以水攻寧夏城防是上選之策了?”
李如鬆微一沉吟答道:“如鬆不敢對梅兄稍有隱瞞,以弟愚見,單以戰論,水攻寧夏確實為上上之法,但是洪水破城之日勢必會導致城內生靈塗炭,城中無辜百姓慘遭罹禍,因此如非萬不得已,如鬆實在是不忍為之。”
梅國楨看著李如鬆點了點頭,然後動容地說道:“普天下皆言李如鬆狂傲不羈、任性妄為,我則獨言天下人皆不識如鬆矣!為將帥者,需兼具狡狐之謀、貔虎之勇,更心存悲天憫人之良善,梅某能與如鬆賢弟並肩作戰於寧夏城下,即便是身死寧夏亦無憾矣!我替寧夏城中的軍民向將軍承天之恩!請受我一拜!”說罷梅國楨翻身下馬,對李如鬆一躬到地。
李如鬆一見也趕緊下馬,雙手扶住梅國楨:“梅兄如此,折煞如鬆了!梅兄,如鬆雖然略通文墨,卻是個粗人,你我兄弟就不要再客套了。
你要再如此,我便在此處長跪不起,反正誤了朝廷破城期限卻也有梅兄一起相陪!”
梅國楨被李如鬆扶起,聽他如此說,爽朗地大笑道:“好,你我兄弟從此刻起便不再多言,早日攻破寧夏城池,為我大明、為天下黎民建功立業!”
李如鬆苦笑了一下,道:“梅兄所言極是,但是如鬆剛才所提及的關於水淹寧夏城池之疑慮還請梅兄能夠幫如鬆解惑。”
梅國楨收斂了笑意正色道:“你說的不錯,我在靈州之時便曾思慮多日,也和葉帥探討多時,卻也並無良策,昨日收到兵部行文,我與葉帥一商議,決定親臨寧夏城下觀摩後再做打算,剛才在觀城之時你老弟的四個字讓我如醍醐灌頂,思量出對策,正要和你商議。”
李如鬆一聽梅國楨似乎已有對策,雙眼陡然放出光彩,興奮地道:“哦?梅兄快快說來究竟是哪四個字?如鬆靜聽教誨。”
梅國楨瞥了李如鬆一眼,繼續說道:“你剛才談及寧夏城城池時用了四個字‘如居釜底’,破城之計便在於此。”
李如鬆聽了不免一愣,思索了一會兒仍茫然不解,於是向梅國楨請教道:“梅兄,如鬆願聞其詳。”
梅國楨說道:“賢弟,所謂‘水攻’之道,便是以水為兵,這個就不必贅述。既然談到用兵,為將者臨陣指揮千軍萬馬講求收放自如,‘以水淹城’或‘以水灌城’確會多造殺業,但是如果能做到收放自如的‘以水為兵’,‘淹城灌城’變成‘圍城泡城’,待城牆被水浸泡行將傾倒之時,便將圍城之水退去,出動將士一舉將城池拿下,豈不是兩全其美?”
李如鬆低頭思索了良久,抬頭看了看梅國楨說道:“好辦法!可以在寧夏城四周建一道堤壩,預留一個缺口,然後將河堤掘開口子自堤壩缺口引入,待水位達到一定高度,足以泡毀城牆時將缺口全部封堵,待堤壩內的水將城牆泡垮之時,複將圍城堤壩掘開將圍城之水泄去,士兵便可趁機大舉攻城。有你老哥在,略施小計便會使城內禍起蕭牆,我可就連攻城之舉都一並省略了。如此一來自會使無數生靈免於塗炭,善莫大焉!”
梅國楨用手點指李如鬆笑著稱讚道:“生子當如李如鬆啊!”
李如鬆當機立斷道:“好!事不宜遲,我這就回去命人抓緊修築堤壩,不過這後麵的事就拜托梅兄你了。”
兩人談笑風生間不僅商議好了破城之計,一番傾心暢談也再次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此刻已近黃昏,遠在天際的一輪夕陽如血,將山巒大地皆染成玫瑰色,盡顯漠北塞外的雄奇,煞是壯觀!
梅國楨收斂了笑意,極目遠眺看著遠處的山巒,良久才緩緩說道:“如鬆賢弟,此次逢你父親為朝中眾人參劾之際,我堅持保舉你出任這個討逆總兵,是為國掄才,梅某問心無愧!隻是,梅某有句話,不知當講與否。”
李如鬆低頭拱手道:“梅兄哪裏話?但說無妨!”
梅國楨微一沉吟說道:“既是如此,梅某就放肆了,若有冒犯之處,請如鬆賢弟海涵。雖然朝中言官參劾你父親之理由五花八門,梅某覺得不值一駁,因此不屑與之為伍,但是梅某亦對你父親近年來的作為頗有微詞。特別是你父極力舉薦的那個‘建州龍虎將軍’,我觀此人雖貌似恭敬,但眼
似貔虎,成梁公卻以狸貓豢養之。並縱容甚至出兵助其一統女真各部,這對我大明江山和億兆黎民而言絕非益事啊!
“我看那建州龍虎將軍似溫良有禮的外表下,卻頗有睥睨天下之意,但唯獨對你如鬆老弟頗多忌憚,也難怪當今聖上以你李如鬆為國之重器。但是也請賢弟在適當之時為我大明天下、為億兆黎民,規勸乃父,臨淵勒馬,善莫大焉!”梅國楨說罷便看著李如鬆。
此刻,李如鬆正神色凝重地看著遠方,良久才吐出幾句話:“梅兄你所言極是,我爹認為是養了一條聽話的土狗,因此便一味放縱,終有一天會使其變成一匹瘋狂的餓狼,必會遭其反噬。然而常言道‘子不言父之過’,如鬆不是不會言,實在是不敢言、不能言。不過請梅兄放心,如鬆在世一日,便會保證這條土狗不敢變成餓狼,否則我會親手宰了他,絕不給他任何的機會!”
此刻雖然正值盛夏,但隨著那一輪火球已經跌落到遠處山巒的背後,彌漫在天際的那一片絢麗的玫瑰色瞬間暗淡了下來,一股涼意也隨陣陣微風襲來。
梅國楨輕聲道:“天色晚了,回去吧。”
兩人勒馬緩緩向著軍營走去,忽然聽到身後窖生大喊了一聲:“兩位大人小心!”
李如鬆和梅國楨吃了一驚,連忙回頭看時,隻見窖生已經縱身躍下馬背,從背後抽出“斬犬”,迎著遠處一個高大身影飛奔而去,待到了那人身前,不出三個回合那人忽地向後轟然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