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貴人群中大聲喊道:“這是酒坊,沒有什麼舒大人!”
姚梟倫用手指了指舒貴:“你沒說話的資格,再多說一句就割了你的舌頭下酒!”
舒貴欲待發作,一旁的舒承宗輕拍了拍他肩頭,舒貴馬上低了頭不再說話。
舒承宗緩步走出人群,在場院中間站定,臉上波瀾不驚地看了看姚梟倫,又環視了闖進院內的一眾土匪嘍囉,隨後平靜地說道:“舒某是舒聚源小號的店主,這裏沒有什麼舒大人。諸位在我小號大喜之日到此造訪,我想或是為錢財而來,可俗話說的好,殺人不越貨,越貨便不能傷人,各位何以一上來便重手傷人?”說著用手指了指已然昏死過去的何大奎。
姚梟倫側頭細細打量了舒承宗一番,陰惻惻地讚道:“到底是做過三品大員的人,氣度不凡,臨危不亂!姚某佩服!名人不說暗話,我姚某人今日造訪貴號既不為越貨,更不為殺人,隻是想舒大人能夠給姚某人一個薄麵,爽快交出一本書,姚某保證與今日在場眾位秋毫無犯,並馬上帶領兄弟們撤出江陽城,不知舒大人意下如何?”
舒承宗抬眼掃了一下姚梟綸,道:“我不明白你口中的大人指的是誰,至於書,舒某雖然近來倦怠,遠離耕讀,我的兩個小兒卻正值讀書之齡,找出幾本書料想不是難事,你要的話可去書房任取,就請你拿了書後帶你一幹兄弟離去吧。”
姚梟綸嗬嗬大笑起來:“正所謂不見真佛不燒香,看來舒大人是非要把窗紙捅破啊,也罷!科武狀元出身,熟弓馬,精兵略,官至大明兵部左侍郎,堂堂朝廷正三品大員,大明開國以來一直以文製武,武官出身官至兵部左侍郎,不敢說絕後,但一定是空前了,隻因十餘年前替胡宗憲不平直言上疏而受株連,遭貶斥罷官後便返回江陽做起了這酒坊的生意,我說的對麼,舒大人?”
姚梟綸話音甫落,院內眾人驚訝議論之聲再起,因對於尋常百姓而言,兵部左侍郎這樣的官稱大都不知究竟有多大,但都知道江陽城的父母官知縣老爺是朝廷七品官員,而這個待人和氣、仗義疏財的酒坊舒老板以前竟然是朝廷三品大員,這讓眾人如何不驚?
姚梟綸此刻任由眾人議論紛紛並未加嗬斥,隻緊盯住舒承宗,但舒承宗臉上仍舊不見絲毫波瀾。
姚梟綸倒背雙手道:“這份定力實在讓兄弟佩服得緊,好,兄弟再說一件事,舒大人在朝為官之時,高居廟堂之上卻不喜權謀,唯獨對戰略兵法情之所鍾,更與當世幾位名將交情莫逆,義結金蘭,譬如剛卸任的薊遼總督戚將軍和剛上任的薊遼總督李都督,而我所要的就是戚將軍前不久去廣東赴任途中派人給你捎來的那本書。”
舒承宗聞聽此言心中大驚,而吃驚倒不在於姚梟綸知道自己的來曆,自己雖遠離廟堂多年,但畢竟曾在兵部身居要位,同僚舊部、故吏門生眾多,用心打探便可了解。
真正讓舒承宗震驚的是自己的兩位義兄戚繼光和李成梁在薊遼總督任上交接僅僅是一個月以前的事,任免通告也剛剛發出,且按朝廷規製,如此級別的任免隻行書通告六部及兩京一十三省巡撫,各省下屬的府縣官員都無權知曉,而自己眼前這個偏於西南一隅的頑匪竟然對此了如指掌,聽他剛才說要自己交出一本書,原以為隻是巧合,現在看來自是指義兄戚繼光在半月前差專人秘密稍給自己的那本密版《紀效新書》無疑。
《紀效新書》凝聚了戚帥畢生心血,上麵詳細記載了其一生帶兵實戰的方法和心得,此刻早已刊行於天下,但除了戚繼光自己之外,隻有舒承宗和李成梁兩人知曉,刊行天下的《紀效新書》是一十四卷本,而另有一部一十五卷的密版《紀效新書》,而密版中這多出的最後一卷才是戚繼光的畢生絕學,因此秘而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