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在吹。
寒涼的風打在脖頸處,隱隱有些生疼。
半夢半醒間,寧澄隻覺得額側如裂骨般疼痛,而急速刮來的風,更是加劇了這痛感。他想要抬手護住自己,可身子卻完全不聽使喚。
“魂魄不全……殘識破散……”
一道人聲傳來,仿佛近在咫尺,又似乎離他非常遙遠。
“對不起。”
誰?
他張口欲呼,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整個世界都在旋轉,讓人惡心想吐。腦海中混混沌沌的,兩股力量不斷地碰撞、交融,最後合為一體。
灼目的光華暈來,照得人頭昏目眩。
——大晚上的,怎麼還有人在他房內燃燭光?
迷糊間,寧澄感覺有幾道光影不斷晃來晃去,想睜眼瞧個究竟,卻覺渾身乏力,隻得昏沉睡去。
黑影閃過。
微溫的掌心拍在他心口,動作輕柔得像是對待一個出生的嬰兒,耳畔也傳來若有若無的人聲:
“——去吧。”
去哪?
他下意識地想將那人的手甩開,卻連開口發問的氣力都沒有。他想要掙紮,卻陡然身下一空,就這樣往下方墜落。
啊啊啊啊啊啊啊——
感情對方是想送他下地獄吧!
這麼想著的寧澄忽覺身上一輕,束縛他的力量驀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身下柔軟的觸感。
是夢嗎?
寧澄迷迷糊糊地想著,又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然而這回,靜謐的夜不再沉寂。
隨著周邊騷動聲越來越大,寧澄再次驚醒過來。他有些無奈,隻得按著發疼的額側坐起,而後睜開雙眼——
他對上了一張血盆大口。
“哇啊!”
寧澄嚇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對方就先驚恐地尖叫跳開了。
那張畫著濃妝的小臉移開後,寧澄將一邊的棉被往自己身上扯,往床角縮了縮,這才看清了自身的所在地。
暖閣,紅帳,羅床,床頭邊還站了一圈披紅帶綠的姑娘。那些姑娘臉上畫著厚重的妝,散發著熏人的脂粉氣味。
見寧澄坐起,她們也沒退縮,隻是睜著杏眼,眨巴眨巴地望著他。寧澄有些不甘示弱,立刻瞪大眼睛看回去,其中幾位姑娘被他一瞧,竟像是害羞一般低下頭。
“小郎君,就算你看上青兒了,也不能這般夜襲人家吧?”
與其他姑娘不同,一位青衣女子雙手叉腰,氣呼呼地開口。她剛說完,周邊便傳來咯咯的笑聲:
“對啊,長得斯斯文文的,卻如此這般急躁。”
“不過,這小公子生的如此俊秀好看,我怎就沒見過?”
“哎呀,搞不好人家是宮裏的那幾位……”
……
寧澄剛反應過來自己聽到什麼,想著出言辯駁,便聽見一陣“蹬蹬蹬”的腳步聲。
“噓,歡娘來了!”
姑娘們忽然不笑了。她們閃身退到一旁,讓出過道。
須臾,腳步聲的主人便來到寧澄跟前。那是一位粉麵紅唇、扮相妖冶的美豔婦人,雖看著已年過四十,卻依舊風韻猶存。
“——歡娘,這人沒帶半分銀錢,便私闖我紅鸞閣,該怎麼處置得好?”
青衣姑娘橫了寧澄一眼,刻意提高音量發問。
那婦人挑了挑眉,上下打量寧澄一番,不緊不慢地道:
“賣給對街的陽柳居罷。”
此言一出,一旁的鶯鶯燕燕紛紛私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