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榮仔細的查看了一遍房間,水龍頭的總閘已經關掉了,液化氣閥門已經關緊,門窗用抹布封了封口,電閘也已經拉掉了,接下來就是把門鎖好。兩道門,轉四圈,再拽一下,完成這些工序後,她拿起腳邊的一個小包,輕輕地走過鄰居的門前,快速的走下樓去。千萬不要碰到認識的人,她在心裏祈禱——因為向這些老鄰居寒暄解釋為何大包小包的出門實在是一件麻煩事——幸好,滾滾的熱浪之中並沒有任何的鄰居對屋外產生興趣。她的丈夫陳翼已經在她之前下樓,夫妻兩個約定在地鐵站碰頭,不過於榮還是決定走快一些趕上去,因為陳翼提走了三個行李,丈夫已經58歲了,不比年輕小夥了。
8月的羊城,前方的地麵被烈日蒸出了水汽,夫妻倆在路邊搶了一番行李後,覺得趕緊躲進涼爽的地鐵才是要緊,於是暫時休戰,三步並作兩步趕到地鐵。不過直到坐到火車上,於榮也沒有從陳翼手裏搶到行李。
火車搖晃了一下慢慢移動起來,看著窗外的景色,於榮想到了半個月前的那個電話。
“你們看看這次的考試……她成績不穩定……這樣下去我們不保證她可以考上大學……你們自己考慮……”
這個電話是女兒的姑姑打來的,曾經是尖子生的女兒,在重點中學就讀的女兒,現在有可能連大學都考不上,這讓於榮既著急又不知所措:“阿翼,你說悅悅的成績為什麼一下子掉下來了啊?”
“這個很難講啊。”
“會不會是我們的事情影響她了?”
“你又要瞎想八想了。”
“我瞎想八想,你什麼都不想,糊裏糊塗的最好。你說我們這次過去住哪裏?”
“我媽還在呢,總歸有地方住的。”
“媽是在,但是她什麼都不管的,不然這次的投資怎麼說?!”
“這是兩回事情,你不要混在一起講……”
“她是什麼都沒管過!”於榮似乎感覺到自己的聲音有一些響,聲音變得略小了些:“算了不講了。”
窗外的天色漸漸變暗,時間被無限拉長,沉默一直一直持續到了熄燈。火車上的一夜對於榮來說注定是個不眠夜,聽著隔壁陳翼的呼嚕聲,心中閃過一絲嫉恨。鐵道兩邊的燈光快速的從窗上掠過,她想,這已經是退休的第六個年頭了,古人雲,五十之年知天命,但是她依舊不知道自己接下來的日子會怎麼樣。如果女兒考不上大學,他們要全家回到廣州麼?果然,還是不甘心啊。女兒在上一次來看她的時候已經隔閡重重,這次又該怎麼相處?火車在軌道上飛馳發出規律的隆隆聲,在重重思慮之中,於榮的意識漸漸模糊。
火車緩緩在這個中國最繁華的城市停下,像過去的很多次一樣,陳翼和於榮拿著大大小小的行李,在人群之中向前走去,對於他們來說,這場旅程,是一件必須要做的事情,這是一次回家,這是一場新的開始。
八月驕陽似火,不過還好,作為中心城區的黃浦區,交通總是甚為便利的。站在熟悉的樓下,陳翼問於榮:“那我按門鈴了?”
“按吧。”於榮又上前把陳翼背著包的衣服略略拉了拉。
“嘟,嘟,嘟,嘟,滴……”對講機很快被接起,“門開了沒?”
“開了開了。”
按下吉利的數字18,電梯緩緩向上運行,然後到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