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號病床》是一部標簽為驚悚懸疑的片,網上風評兩極分化,不過有一個共通點都是——懟臉時候演員的妝不錯。
鳳琪就是因為這個共識才對這部片滿懷期待,畢竟在他看來,妝化水平都這麼高了,那其他的應該也差不到哪去?
所以他現在抱著愛陽的手臂的每一句“草”都是對這部片的萬般讚美。
“草草草草草!我就說牆上那幅畫不對勁!!!又不是修道院掛啥修女圖啊啊啊啊草!”使勁把頭往愛陽肩窩裏縮,鳳琪一邊喊一邊悄悄睜開一隻眼去瞄麵前的熒屏。
得虧這部片熱度早過去了,全場隻有他們三個人,不然鳳琪這全程拿命在嚎的勁兒,他們早就被人扔雞蛋青菜拉去遊街示眾了。
俞藍看著麵前慘白著臉張開螺旋狀的嘴、露出密密麻麻沾著血絲的尖牙的修女,神情未動分毫,反而有點想去數她到底有多少顆牙。
而他旁邊,即使被鳳琪抓著依舊坐姿筆挺的愛陽麵帶微笑,雙眼緊盯著熒屏一眨不眨,神情是課堂之外少見的專注。
看這麼認真……?
俞藍順著他的目光看回熒屏,電影中的主人公剛好坐在醫院大廳的椅子上,為44號病床的離奇死亡案深感迷惑,而他旁邊,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的修女伸出分叉的舌尖,舔了舔自己沾著血的嘴角……
“草!他旁邊不是他女朋友嗎!怎麼突然換人了!?!”
鳳琪又趕緊閉上眼睛,沒兩秒又睜開眼盯著愛陽看了幾秒,越過愛陽又看了俞藍一會兒,一顆心剛要放下,卻又突然意識到什麼似的,脖子沒動,眼睛卻開始往自己另一邊瞄……
於是當俞藍再次要把目光投到愛陽身上的時候,就對上了一雙滿是哀求的眼。
“班……班長……你要……要不要……過來……?”
“過哪?”雖然這樣問著,俞藍還是拿起自己的包起了身。
鳳琪當場感動得熱淚盈眶,主動鬆開了抱著愛陽的一隻手去把自己另一邊的座位給放下來,滿臉期冀地等著他過來。
因為他們三個人包了場,俞藍其實不必擔心自己起身會擋住後麵的人,但是習慣使然,他還是撐了一下愛陽座位的扶手,打算微彎著腰從過道裏過去。
也就是他這一習慣性動作,他碰到了愛陽不知道什麼時候搭到扶手上的手,直接就被後者手指的溫度給嚇得縮回了手。
“你很冷?”另一隻手撐上前排的座椅,俞藍擋住了愛陽麵前的熒屏,在愛陽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啊?”
在俞藍話音落地兩秒後,愛陽才陡然回神般轉了轉一直盯著前方的眼睛,匆忙扯起的嘴角是說不出的僵硬,連帶著他接下來的回答也有些啞。
“廳裏沒開空調吧,天生體溫低一些。”
說完像是為了轉移俞藍的注意力,他拿膝蓋撞了撞後者卡在他麵前的腿:“要過去就快點,別擋著我看電影,正精彩著呢。”
鳳琪沒注意到他的神情,但是聽出了他嗓音裏的啞,有些發抖的嗓音裏是由衷的欽佩:“老板你剛剛絕對是睡著了吧?這麼恐怖的東西還能笑出來,你簡直不是人!”
愛陽從喉嚨裏擠出一聲笑,沒有說什麼。
俞藍又垂眸看了愛陽一會兒才挪動腳步坐到了鳳琪的另一邊,也算是“千呼萬喚始過來”了。
左右兩邊都坐了人的鳳琪終於安定了下來,雖然抱著愛陽的手沒鬆,但到底還是敢睜開雙眼去看熒屏了。
也正是這樣,他才沒發現他千呼萬喚叫過來的人的目光再未落在前方熒屏,而是一直盯著隔了一個位置的愛陽,若有所思。
雙目已經空茫一片的愛陽自然也是沒有發現這本來有些灼目的視線,他隻是緊緊抓著座椅的扶手,牙關緊扣,與無聲中咽下一口又一口不知因何情緒而起的酸水。
90分鍾的電影結束,鳳琪照常拉著愛陽去廁所。
“老板你千萬別跑啊!我馬上就出去了,你等等我!”
對著愛陽千叮嚀萬囑咐一番後,鳳琪才邁著小碎步一步三回頭地進了廁所。
這個小影院很老了,從它的廁所隻有四間還不分男女就能看出。
所以鳳琪沒辦法讓愛陽一直站旁邊陪他放水,隻能央求愛陽守在隔間門口,絲毫不管如果有女生來廁所會不會把他親愛的老板當成變態。
好在今天下午就這一場,估計整個影院也就隻有他們三個閑人了。
聽著一扇門之後鳳琪窸窸窣窣的聲音,愛陽抬眼飛快地掃了一下麵前水池上的一幅不知道是什麼的畫像,剛剛在影廳裏咬得發酸的牙又再次緊緊閉合。
被水漬浸得有些發黃的牆麵上有點點黑斑,恍惚間愛陽竟覺得它們好像是某種爬蟲,在他不注意間就會變大,再變大,一點點地,離他越來越近……
沒關緊的水龍頭“滴答——滴答——”,像是某種特殊的韻律。隱約之中,好像又有一道腳步聲在和它唱和。
“噠——噠——噠——”
“嘎——嘎——嘎——”小影院靠近江邊一片住滿烏鴉的樹林,不知道是什麼驚擾了這些不詳的象征物,群鳥驟起,叫聲淒厲。
愛陽頓時就止了呼吸,眼睛想閉又不敢閉,隻能垂眸死死盯著自己球鞋的鞋帶,生怕一不留神,腳底也像剛剛電影裏的男主角一樣鋪滿色彩斑斕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