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藍茵一愣,問:“馬上就走嗎?”
文樺“嗯”了一聲,“明天一早的飛機。”
葉藍茵有些惋惜。
坦白講,文樺這人挺好。
自從他們把話說開了以後,他不計前嫌,也不揪著以前的事情不放,和她敞開心扉成了朋友。
而葉藍茵自從嫁給周亦行,以前的朋友基本都斷了。
除了董寧,她找不到一個可以說知心話的人。雖說文樺還沒到這麼親密的地步,但她以為,他們是好朋友。
“不能去送你了。”葉藍茵歎息道,“一路平安。”
文樺又是“嗯”了一聲。
兩個人似乎再無話可說。
過了一會兒,文樺站起來,從口袋裏掏出來一個日式護身符,遞給了葉藍茵。
他說:“我在東京念過一段時間的書,這個護身符是我在淺草寺求來的,保平安的。我……送給你肚子裏的小寶寶。”
葉藍茵欣然一笑,伸手接了過去,放在手心裏查看。
紅色的綢緞布料,上麵有金色絲線繡出來的紋樣,還有粉色的櫻花,“禦守”二字,就繡在護身符的正中央。
“既然是給孩子的,那我就不客氣了。”葉藍茵笑道,“我會好好收著的。”
文樺點點頭,在原地站了片刻,說:“那我就走了。不打擾你。”
葉藍茵目送他,又道了聲“一路平安”。
文樺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
就好像是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在剝離出他的心,有些疼,更有些舍不得,可卻又不得不這麼做。
“照顧好自己。”
文樺忽然又說了這麼一句,頭也沒回的就走了。
一開病房門,他撞見了站在外麵的周亦行。
二人的目光短兵相接,那一瞬間似乎是火花四濺,卻也似刀劍無痕。
周亦行主動開口:“又要和你道謝。”
語氣很冷。
文樺不甚在意,應道:“這種忙,表哥肯定不希望我多幫,更不希望和我總道謝。”
周亦行眯眯眼睛,沒有言語。
而文樺也不再多說。
他了解周亦行霸道專橫的性格,他說的越多,越容易勾起周亦行的火氣。但時候,遭殃的是葉藍茵。
“先走了。”
說了這話,文樺就走了。
周亦行又一次看向他這位表弟的背影。
這一次,他相信自己沒有多想,這位表弟怕是對他的妻子動了心。
……
病房裏。
葉藍茵不想辜負文樺的這一番好心,便把護身符先放在了自己的外衣口袋裏。
周亦行進來時,正好看到她往病床那邊走。
他一個箭步過去,把人半擁在懷裏,低聲道:“怎麼下床了?”
葉藍茵感受到那熟悉的氣息。
可因為昨晚的這件事,她又覺得周亦行變得陌生了。
這可真是奇怪,不過幾個小時,不過一場有驚無險,竟讓在一起快要六年的兩個人覺得陌生……所以說,感情真的很玄妙。
葉藍茵不動聲色的掙開周亦行的懷抱,自己上床躺好,“我需要休息。你走吧。”
說完,葉藍茵就閉上了眼睛。
周亦行知道葉藍茵這口氣沒那麼容易消下去,他也必須拿出來認錯該有的態度。否則別說葉藍茵,他自己也過不去。
走到床邊,他輕輕的坐下,又輕輕的說:“小家夥需要我陪。”
小家夥。
葉藍茵頓時濕了眼角,心裏無比苦澀,連帶昨晚的那種絕望和害怕,都席卷了回來。
還好是有驚無險啊。
要是肚子裏的孩子真有什麼三長兩短,她不會原諒周亦行。
“從明天開始,我不去集團了。”周亦行繼續道,“專心陪著你們。”
葉藍茵一聽這話,倏而又睜開了眼,立刻問:“民工猝死的事情解決了?”
周亦行笑笑,就知道他老婆惦記著他,“有人會去解決,你不用擔心。”
誰會去解決?
那事擺明是衝著創為來的,又豈會善罷甘休?
“是齊家的人幹的嗎?”
周亦行不承認也不否認,隻說:“別想這些了,安心養胎。昨晚那麼一嚇,你這才養起來的一些好氣色,都沒了。”
“是啊。”葉藍茵冷笑,“我臉上還長斑,馬上就是名副其實的黃臉婆。所以,誰好看,你就去看著誰吧。”
周亦行眉頭一皺,仔細瞧了瞧葉藍茵的臉,還確實發現了零星幾個斑點。
可這不影響她的美啊。
她為了這事,而覺得不開心了嗎?
周亦行忽然覺得自己確實不夠盡職盡責。
葉藍茵現在處於懷孕的特殊時期,不僅僅要注意她身體上的變化,更要注意她心理上的變化。
他做的還是太少。
“你臉上有東西嗎?我怎麼看不到?”
葉藍茵覺得他是故意裝的,立刻指了指自己的臉頰,剛要說話,她指著的地方就被周亦行親了一口。
“你!”
周亦行勾唇一笑,“還哪裏有?”
葉藍茵無語,背過身,不再理他。
周亦行看著她這副氣鼓鼓的模樣,幽幽的歎口氣,彎腰從她背後抱住了她,“茵茵,有些事情,你就非要弄個一清二楚?”
葉藍茵紅著眼,沒有回答。
她承認,她這個人就是愛打破砂鍋問到底,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凡事就是要弄個明明白白。
楊慧英常說人要學會難得糊塗,就連葉華東那麼古板的性格,偶爾也會這樣對她說。
可她並不是不會糊塗,隻是對於周亦行,她做不到糊塗。
這麼好的一個男人,是她的丈夫。
人人羨慕,人人讚歎,但人人又是否明白葉藍茵心裏存在的危機感呢?正因為周亦行的優秀,再加上周葉兩家一天一地的懸殊,這就導致了葉藍茵會有敏感的小心思。
她害怕自己對周亦行的世界一無所知,害怕和周亦行的距離越來越遠,更害怕她隻是個被他養在家裏的“周太太”。
她想和他舉案齊眉,白頭偕老,她就是想知道他的一切。
“別哭。”周亦行把人掰過來,動作輕柔的摟在了懷裏,“我總說讓你別哭,可讓你哭的人,就是我。”
若是以往,葉藍茵聽他這麼哄自己,或許也就服軟翻篇了。
可現在,經曆了昨晚的事情,她不想就這麼輕易的讓他過關。要是這一次還不能把事情弄明白,她就要忍一輩子。
所以,她不說話,繼續默默流淚。
而周亦行似乎是猜到了她的心思,又似乎是沒猜到,隻聽他微微的一聲歎息,說了兩個字:“你啊。”
葉藍茵輕輕的“哼”了一聲。
周亦行終於擰不過,交代了和宋憐惜的事情。
一上來,他說的是:“我原本有個妹妹。”
葉藍茵一愣,抬頭看向他,見他不是在開玩笑,訝異道:“那個宋憐惜是你妹妹?”
周亦行挑眉,掐掐她的臉,“當然不是。”
“那是怎麼回事?”
周亦行的眉頭微微皺起,沉默片刻,繼續說:“我這個妹妹隻活了八個月零三天。因為肺部感染,救治無效,走了。”
葉藍茵心下一緊,咬住了嘴唇。
“我妹妹叫周亦晴,出生在茶花盛開的二月。我還記得,她生下來紅彤彤的,舅舅說這證明將來孩子皮膚白。女孩子皮膚白,幹幹淨淨的,絕對討人喜歡。而我舅媽那時候也還健在,就說,小晴的眼睛和我長得很像,一看便知是兄妹。”
說到這裏,周亦行停了下來,並且閉上了眼睛。
葉藍茵沒想到一個宋憐惜會牽扯到周亦行又或者是周家的這樣一段往事。
她從來不知道周亦行有個妹妹,更不知道周夫人經曆過喪女之痛……不過,她現在倒是知道為什麼周夫人那麼愛養山茶花了。
原來是紀念愛女。
“你以前怎麼不和我說呢?”葉藍茵心疼道,“你去拜祭過你妹妹嗎?竟也不帶我去。”
周亦行深吸一口氣,睜開了眼睛,緩了緩,說:“我媽沒讓我妹妹下葬。她的骨灰,我媽一直貼身戴著。”
葉藍茵驚,“這……媽受得了這樣的心理折磨嗎?我也是失去過孩子的人,我可以理解那種痛。”
周亦行聽葉藍茵如此說,眼中不由得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光。
他迅速收斂心緒,轉而握住她的手,選擇不再更多的提及周亦晴的事情,說:“宋憐惜的父親,救過我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