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嘉安這輩子沒這麼擔驚受怕過。
他剛從老頭子手上接手季家的全部股權,馬不停蹄地約上朋友去試了新車,剛把車開進別墅的地下車庫,就被麻袋罩住了腦袋,一悶棍敲暈過去。等他被幾欲作嘔的顛簸晃醒時,發現自己雙手被麻繩捆著,頭上還蒙著麻袋,憋得他麵色青紫,幾乎快窒息過去。
“m的,你知道老子是誰嗎?1他重重一腳踹在前排椅子後背,惡狠狠地說,“識相點就快點放我下去,我話撂這兒,本少爺要是哪裏磕著碰著,你小子一家老小都玩蛋,懂嗎?”
綁架他的人倒是很沉得住氣,一聲也不吭。季嘉安仍是罵罵咧咧不停歇,綁匪不耐煩了,一記拳頭揮過來,物理麻醉。
到了目的地,他又被一盆冷水潑醒,麻袋被粗魯地扯下來,映入眼簾的是樹林裏昏黑的天空和一張熟悉又可恨的臉。
“季離軒,”他倒吸一口涼氣,“你越獄了?1再一看身後的綁架犯,不是林柯一那條狗又是誰?
季離軒本就高瘦,幾個月的監獄生活折磨得他渾身沒剩幾兩肉,薄薄的像一張能被風吹走的紙片,唯有嘴唇還是天生的豔色,穿著一身整潔的西裝,勾勒出長腿細腰。越獄犯還把自己捯飭得像個人樣,季嘉安打小就看不慣他這裝逼勁兒,狠狠啐了一口。
“季離軒,你敢對我下手?看來你是真他媽嫌命長了,戎靖也敢惹1
林柯一點燃根煙,剛吸一口,被嗆笑了:“老大,這傻逼玩意兒還怪有意思,被綁架了不找他爹他媽,卻找一個外人來撐腰?”煙飄過去,他看見季離軒皺了下眉,下意識把煙在手心掐了。
季離軒提了下褲管,蹲下來:“我隻有兩個問題。一,我母親是怎麼死的?二,阿紹上次找過你之後就消失不見了,你們把他弄到什麼地方去了?”
季嘉安的大眼珠子在眼眶裏轉了一圈:“我怎麼知道,又不是我處理的。”
話音剛落,林柯一一腳踩在他後腦勺,把他整張臉都死死踩進了潮濕鬆厚的泥地。季嘉安掙紮起來,像隻腦袋被釘在案板上的黃鱔一樣劇烈扭動,一身高定在泥地上掙成了髒兮兮的拖把條。
“夠了。”數秒之後,季離軒才淡淡出聲阻止。
林柯一挪開腳時,季嘉安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氣若遊絲:“你母親的死和我無關……她得的那種怪病,每天都要消耗天價的醫療費,也就是好運傍上了季家,不然像她這種賤民,早就該下黃泉了。
“你輸給了我,還進了監獄,你徹底垮台了啊季離軒,季家已經是我的了,我憑什麼幫你媽支付醫療費?”
林柯一又想踩人了,輸給戎靖,他們認。但輸給季嘉安?這逼又擅自往自己狗臉上貼金。
“至於梁紹……”越說越興奮,季嘉安小人得誌的笑容又浮現臉上,“不如你們去孔雀灣河底下找一找?噢,記得雇一輛拖拉機,普通的車可拉不上來水泥柱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1
季離軒狠狠閉了下眼,雖然對這個結果早已有所預料,但當它被證實的當下,仍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渾身寒徹入骨。
清明的視線染上一縷鮮紅,他踉蹌兩步,險些站不祝
“老大1
季離軒擦幹淨眼睛,鼻子和耳朵又開始流血,林柯一慌了神,雙手不住地幫他擦臉,血卻越擦越多。
季離軒知道自己身體裏被埋了蠱。作為靜安市冉冉升起的新貴,沒有人不知道戎靖來自神秘的苗疆,他擅毒擅蠱,沒有治不好的病,也沒有殺不了的人。現在他應該已經猜到季嘉安消失是自己幹的,不然他不會催動蠱蟲。
“柯一,我沒事。你又不是小孩子了,哭什麼。”他深吸口氣,忍著全身快散架的劇痛,站穩。
饒是季嘉安被揍得不輕,看見他這副模樣,心中也不由覺得快意萬分:“哈哈,季離軒,你盡管囂張,反正也沒多少日子可活了1
“是嗎。”季離軒點了根煙深吸一口。他不會抽煙,但煙霧嗆到喉管裏的感覺能短暫麻痹痛覺。一根煙抽了半根,剩下半根他走過去,掐著季嘉安下巴,在歇斯底裏的慘叫中把煙頭按在他的眼皮上。
“賞你的,不用謝,你配。”
在河邊清理了血跡,季離軒坐上轎車副駕駛,林柯一早已整裝待發:“老大,去哪兒?”
“山頂。”
海麵吞噬了太陽,光線越發暗淡。轎車在空無一人的山道上飛馳,像在追逐餘暉。季離軒聽見耳邊的抽噎,有點頭疼:“林柯一小朋友,你怎麼啦?”
林柯一哭得帥臉皺成一團,鼻涕眼淚糊在一起,還要拿袖子惡狠狠擦幹淨,免得看不清路。
“老大,季嘉安說你沒多久可活了,是不是真的?”
季離軒不語,他不想騙小孩。從把林柯一從孤兒院領回來那天他就沒對這孩子撒過謊,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
沉默就是默認,林柯一雙手捏緊方向盤,緊到泛白:“蒲姨走了,阿紹也走了,我一個人活著也沒什麼意思。你下黃泉,我得跟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