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1月,上海淪陷,從此進入了長達四年的孤島時期。
那日,天氣有些許寒冷,賀子峰依舊像往常一樣,從淮南路走過,頭頂上是日本人的飛機,身邊是逃難的人群,他緩緩鬆了口氣,又緊了緊脖子上的圍巾,看著不遠處的蘇州河不由慶幸,還好,自己站在了河的南麵,還好,自己所在的公共租界還暫時安全。
手中提著的那塊牛肉還是蠻新鮮的,他墊了墊,分量很足,這讓他非常的滿意,因為姆媽告訴他,今天家裏會來客人。
長相普通的賀子峰雖然才28歲,卻是個有些許迂腐的人,這可能和他的職業有關係,他是一個鍾表匠,在鬆濤路經營這一家鍾表店,名氣很大,而他的人生,也像鍾表那麼的準時。
在現今的上海,鍾表匠是一個較為吃香的職業,賀子峰收入可觀,有著兩個學徒,生活也極為穩定。
今天從日占區來了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將一個純金的懷表放在了他的麵前,賀子峰的心頭顫了顫,以他毒辣的眼光,自然知道這個懷表是定製的,價格不菲,按理說,這樣的生意他不該接,因為這個懷表就能夠買下10家他這樣的鍾表店。
但是他還是接了這單生意,一把大頭針般粗細的螺絲刀在他的手裏飛速運作著,隻小半天的功夫就修好了那隻表,同時他也在這大冷天出了一額頭的汗。
客戶很滿意,扔下了100塊,這在當時可以讓一家三口吃上三個月,雖然客戶是日本人,賀子峰還是理所應當的收下了錢,在下午4點打烊之後,得以買到這塊上好的牛肉。
想到這裏,他定了定神,快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姆媽,我回來了。”
聽到廚房外賀子峰的說話聲,王香蓮探出了腦袋,年近50的她保養良好,看到兒子手中提著的牛肉,不由展開了笑容:“丫頭,去,把少爺帶來的這塊牛肉好好收拾下。”
一旁的丫頭應了一聲,笑吟吟的接過賀子峰遞來的牛肉,跑進了廚房。
賀子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由疑惑道:“今天來的是什麼貴客,讓你們兩個這麼高興?”
“是你爸爸曾經的好友兼同學,後來一起留學法蘭西,這一晃啊,十多年過去了,最近回來上海,這不,今天來家裏坐坐。”
看著一旁擺弄果盤的王香蓮,賀子峰眉頭一皺:“法國不是老好啦,現在回來上海,這兵荒馬亂的,回來做啥?”
“哦喲!”王香蓮不由輕拍了下自己的兒子:“你個小赤佬,講話嘎不注意的啦,秦先生是著名的船業大亨。儂要曉得了,你爸爸走後,一直是他在資助我們家,不然你以為就你姆媽的這點本事,能有鈔票送你去日本留學啊?”
見兒子不說話,王香蓮又道:“現在的上海,是日本人的天下,我們現在哇好,安生,***敗了,更別說什麼關稅了,現在對於富豪來說,上海是撈金的好地方哇!”
賀子峰細想了下,不由點點頭,確實,現在的上海就好像一塊吸力巨大的磁鐵,把全國各地以及國外的富豪都吸了過來。
將圍巾掛在衣架上,賀子峰舒服的窩在沙發裏,漫聲道:“姆媽,洞橋胡同的那兩套老房子,我們給租出去好不啦?現在兵荒馬亂的,外地進來的人多,租房的人多,物價也漲的厲害,收點租貼補家用也是好的。”
“你看著辦就好了。”
聽了母親的回答,賀子峰哦了一聲,繼續閉目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