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分鍾後。
夜裏的光明學院十分寂靜。
晚上, 主樓裏幾乎沒有任何人,光線昏暗的走廊裏,連一根針掉落在地上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突然, 不知從哪個房間的門口傳出一聲巨響,一個焦黑的、不斷往下掉落黑渣子的人形撞開門, 跌跌撞撞地跑到了走廊裏, 還沒跑兩步,就來了個平地摔,正麵朝下趴在了地上。
那是一個被大火燒焦的人。
從身形看,還是個不大的孩子。
那個人被燒得像一塊焦炭, 隻能勉強看得出大致輪廓,她的十根指頭已經不全了, 隻剩下大約兩個指節, 全身的皮膚都被燒得裂開,露出下層血紅的肉。
就像一個被燒得過勁了的紅薯。
“嗚……”
那個人發出一聲痛苦的哽咽。
她居然還活著,並且隨著時間的流逝, 她裂開的皮膚逐漸貼合, 表皮的焦黑也脫落下來, 碎成齏粉, 徹底消失不見, 很快,一個臉色蒼白的女孩子就出現在了地上。
“被燒死原來這麼痛嗎……”
溫芷低聲喃喃著,擦掉臉上的汗水,從地上爬了起來,朝走廊的兩側張望。
她已經回到了表世界,並且因為她是從連接口穿越的,她直接被傳送到了想去的地方。
禁閉室就在她的不遠處。
溫芷立刻跑到禁閉室門口, 用力敲了敲門。
門後是一片寂靜,沒有人回應她。
時間來不及了。
她突然出現在走廊裏,已經被監控拍了下來,再過幾分鍾,學校就會派人來抓她,她已經用不著再隱藏自己了。
溫芷從口袋裏拿出被彎折成直線的發針,開始撬鎖。她在裏世界撬了半天,當時馬上就要成功了。這次她有了經驗,隻用了原先一半的時間就把鎖撬開了。
溫芷推開門,門後是一片漆黑。
那黑色像濃稠的墨汁,將一切浸泡在其中,光亮和聲音在其間都被無限削弱。在黑暗深處,一種“砰、砰、砰”的聲音不斷傳來,那聲音沉悶極了,緩慢而連續,聽起來格外壓抑。
溫芷把禁閉室的門徹底打開。
禁閉室門口的燈恰好是亮著的,光線照了進來,讓裏麵亮了幾分。溫芷眯起眼睛,看到房間角落裏站著一個人。
那個人正麵對著牆站著,身體直直地朝前撞,額頭碰上堅硬的牆壁,發出一聲令人脊骨生寒的悶響。牆上已經出現了一團血紅色的痕跡,那人每撞一次,紅色便加深一分。
可他就像感覺不到痛似的,一次接一次地撞,一次比一次更加用力,額頭被撞出了猙獰的傷,血液往下滑落,披了他滿臉。
同樣血肉模糊的,還有他的手臂。
為了防止學生自殺,禁閉室裏沒有任何尖銳物品,那人為了讓自己流血過多而死,居然用牙齒撕咬手腕,硬生生弄出了一個比刀割還要深、還要可怕的傷口。
“我無時不刻厭惡他的存在,他那張臉,他的手,他的腳,他的軀幹,他的頭發,他的呼吸,他說的話,他的眼神,他的聲音,每一樣都讓我無比惡心,我每天都在計劃著怎麼殺了他……”
沈傲的話在溫芷的耳畔回響。
她眨眨眼睛,感覺眼角有些濕。
就這麼痛苦嗎。
就這麼厭惡自己嗎。
就這麼想要離開嗎。
她走上前,輕輕開口,“沈傲。”
白發少年正將額頭貼在牆麵上,自虐地感受著白灰進入傷口的強烈灼燒感,聞言,他抬起頭,露出一張滿是血的蒼白的臉。
他轉過身,慢慢地、慢慢地走到溫芷麵前,低下頭,已經失去光亮的黑眼睛凝視著她。
“是你啊,小朋友。”
沈傲抬起手覆在溫芷的頭頂,溫柔地揉了揉,“你怎麼會在這裏,是你也做錯了什麼事情,被關禁閉了嗎,也難怪,當初你幫我說話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不可能安安分分地呆著。”
看著溫芷的表情,沈傲頓了頓,指尖拂過她的眼角,托住了一滴即將落下的淚,“還是說,其實我如願以償地死掉了,現在是我下地獄前的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