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秘密的另一個名字叫自以為是(10)(1 / 3)

此時的夏家,孫麗華正盤腿坐在夏小春床上嚎啕大哭。夏小冬站在門邊抓著門框遠遠觀望,既不敢靠近也不敢離開。

小秋抱著定然被痛罵一頓的心態走進來,不料老孫隻抬頭憤恨地看了她一眼便再也沒理她,專心致誌地哭她自己的。這一來小秋倒沒了對策,去勸解吧,自己作為“悲劇”的始作俑者好像沒這個資格,不勸吧,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親媽痛哭而視若無睹。

夏小冬拽拽二姐的衣服,在她耳邊悄聲說道:“情況不妙,既沒罵我,也沒揍我,就一個勁兒哭!都哭了半個多小時了……”

“你也露了?”

小冬點點頭。

小秋把小冬拉到屋外,低聲道:“不是跟你說叫收場慢點兒、硬裝糊塗,能把自己摘出來就把自己摘出來嘛!”

“我收的多慢啊!**聲和疼痛感都是走的漸弱路線。可是我既拉不出來,又吐不出來,老孫多精啊,一看夏小春跑了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了!我都沒提你,她就知道是你幹的。”

“唉……她要是覺得還有個你跟她一夥兒,好歹心裏還剩個依靠,也能有勁兒發瘋罵我們……這下行了,成了咱仨一條心跟她作對,局麵又已經無力回天,她是徹底絕望了……”

“那咋辦?”

小秋探頭看看母親,見她兀自哭的悲痛,心下歉疚難過,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小秋先承認錯誤、再溫言相勸、接著說笑逗樂,結果統統不管用。小秋每說一句,老孫就用更大的哭聲壓製她。小秋沒了轍,皺著眉頭走出屋。反倒是小冬更為鎮定,拉著二姐的手勸道:“沒事兒,咱娘你還不知道,越勸越上勁兒。你讓她哭吧,等會兒哭累了自己就停了。咱倆躲遠點兒,別讓她看見。”

姐倆佯裝離開,使勁兒走了幾步,又悄悄倒回來躲在門邊。老孫對兩個女兒的行為似乎毫不關心,堅定地哭著,越哭越有節奏感,音量把握也精準無誤,自家範圍內聽得一清二楚,外麵人一無所知。實在哭累了,老孫就躺下歇歇喘口氣兒。正當小秋、小冬姐倆兒想鬆一口氣的時候,老孫歇夠了,又坐起來開哭。哭著哭著沒了眼淚,老孫就幹打雷不下雨,總之是決不罷休地哭泣著。小秋和小冬擔心母親哭壞身體,早已又勸過好幾次,什麼法子都想了、什麼好話都說了,就是白費功夫。

眼看著老孫把天都哭亮了,嗓子也啞得猶如破鑼勁衰。小秋覺得母親再哭下去真要出大毛病了,倒了杯溫水強製她喝下去。老孫沒了抵抗的力氣,喝是喝了,但很快順著嘴角流了個一幹二淨。小秋姐妹見老孫目光都呆滯了,這下真慌了神兒,搜腸刮肚地想辦法。終於,絕處逢生,小秋想出一個必勝妙計。

小秋一路小跑回到趙家,正趕上他們在吃早飯。不等有人發問,小秋就拉著老吳把昨夜夏家發生的事兒和老孫現在的慘狀說了個明明白白。老吳早上不見小秋,從邱領那兒得知小秋昨夜回了夏家,心裏原本有些不痛快,此時聽了小秋的話,麵兒上很為老孫擔憂,心裏卻忍不住暗暗竊喜。

小秋著急地請老吳去勸說老孫,老吳欣然答應,連早飯都沒來得及吃完就動身了。這幾年,老吳和老孫為了爭奪小秋,明裏暗裏不知鬥了多少回,但麵子上還得維持“索鎮村最親近的兩家人”這層關係。兩人心裏早就將對方視作了對頭,都憋屈的不行,這時候老吳趕上這事兒,自然心裏偷著樂,不吃飯也得先去看這趟熱鬧,痛快痛快。

於這一層,小秋看得透徹,所以她對自己想出的法子充滿信心。果然,老孫乍見老吳來勸,大驚之下立即停止哭泣,強迫自己換上一副漏洞百出的自在表情。

老吳勸道:“老孫啊,你得想開啊,咱都過時了,跟不上孩子的思想了,人家那話叫啥來,代溝啊。孩子大了,咱也管不了了,她願意出去就讓她出去吧,你也別太……”

老孫截斷她的話,沒好氣兒地笑了一聲,道:“我有啥可想不開的,閨女出去闖事業,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喲喲喲,跟我還裝啥啊!高興那眼咋都哭腫了呢?”

“我那是看電視看的!孩子出去掙大錢了,我在家清閑了,想幹點兒啥就幹點兒啥。可苦了你了老吳,一個大小子拴腰上,半步離不開,哪兒都去不了……”

老孫和老吳你來我往地幹上了,小秋和小冬放了心。姐倆兒知道這倆人爭歸爭,但絕不會鬧大,於是把廚房的剩飯熱了熱端上桌,讓她們邊吃邊吵,然後拉著手兒徑自回了小冬的小南屋,上床補覺。小冬一沾枕頭邊兒就睡著了,小秋卻在想自己這麼做對老孫是不是有點兒殘忍。小秋看準了老孫絕不會在老吳麵前示弱,這才出此下策,成功讓老孫停止哭嚎,飲水進食。可這樣一來,老孫心中的抑鬱必然更加深厚,她會不會因此而落下病來,小秋隱隱有些憂慮。她隻好安慰自己,除了這樣做實在找不出別的辦法了,而且過不了幾天,她就能讓老孫找補回來,取得心理上的平衡。想著想著,小秋也睡著了。

接下來的幾天,兩家都相安無事。

夏家,老孫雖然對丈夫和三個女兒都心懷怨怒,可丈夫和大女兒走了,二女兒又不住在一起,身邊隻剩下一個小冬,也就不忍再對她橫眉怒目了,隻礙於麵子、時不時地強迫自己假裝不搭理她一下。而這時不時的一下子,對於神經大條的夏小冬來說,實在不足以引起波瀾。

趙家,邱領接受小秋的建議,在趙懷武的幫助下繼續走訪住戶,努力完成這項二手工作。老吳悄悄觀察了小秋幾天,發現她很聽自己的話,果然躲著邱領,不再摻和他的事兒,老老實實領著趙懷文在超市上班兒,這才放了心。誰都沒想到,一場給這兩家人同時帶來巨大影響的變故即將上演。

邱領完成工作要走的這天中午,趙家舉辦家宴歡送他。這次老吳在小秋的指導下,改走少而精的路線,飯菜水準比接風宴時進步了不少。一家人如往常般有說有笑地吃著飯。

邱領看著小秋嘻嘻哈哈的樣子,想著要跟她拜拜了,心裏竟有些許空虛。他覺得這鄉村少女雖不能成為結婚良伴,但若有這樣一個女子時常在身邊出沒,生活肯定會有趣得多。年輕的邱領並沒意識到,二十三年來他的頭腦中首次出現了結婚這兩個字。

與此同時,被他判定為不能結婚的對象的趙小秋,也想了點兒事兒,卻和他全無關係。小秋想的是自己,她覺得自己和吃飯真是有緣,她還覺得自己這個人挺仗義的,刺激人之前總會讓人家先吃飽。

終於,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小秋放下筷子、拍了拍手,把全桌人的注意力統一在自己身上。

小秋眼含笑意,語氣卻嚴肅的緊:“我正式宣布,我要去景市找工作,不在超市幹了。”

全桌人都愣了,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小秋這是搞的哪一出兒。

小秋嚴謹地掃視了一遍在座的每一個人,似是在等待他們的反應,沒有一點兒開玩笑的意思。

老吳急道:“秋兒,咱可不敢跟小春兒學啊!”

小秋沒理老吳,繼續麵對眾人、娓娓道來:“我前幾天不是宣布了,我喜歡邱領哥哥,讓他追求我。可是這幾天他都沒追求我,可見,他不怎麼喜歡我。所以,隻能我追求他了。我決定去景市工作,順便追求他。”

這段話一出,大夥兒才真正都懵了。趙懷文不知聽沒聽懂,總是和小秋保持著一致的表情;趙懷武哭笑不得,他知道妹妹活潑開朗愛胡鬧,但仍然想不通這樣的話如何坦然地出自一個二十歲女孩兒之口;老吳本以為自己早把小秋穩穩拿下了,誰知道竟是自己被小秋生生騙過了,焦急地看著老趙不知道怎麼辦好;老趙點根煙、皺眉盯著小秋,他需要對這篇言論的嚴肅程度做個判斷,他覺得小秋這幾句怎麼聽都該是玩笑話的決定,實在很認真……

至於邱領,則憑著感覺,直接把小秋的話判斷成了出自真心,於是他有點兒害怕了。如果把和小秋的相識當做一小段閑暇時的意外奇遇,他是開心的,甚至有點兒興奮;如果這個和自己全不搭調的鄉村小妞兒打算跟他糾纏不清,那就是個憑空飛來的麻煩了,必須及早切割。

於是,邱領很讓人意外的成了小秋這段話後首個發聲者。他略帶一絲局促、冷淡卻有禮地說:“叔叔阿姨,這幾天給你們添麻煩了。我吃好了,你們家也有事兒要處理,我就先告辭了”。說著邱領就要上樓去拿行李。

小秋趕忙站起來阻止,嚴肅且真摯地說:“邱領哥哥,你別害怕,眼看天要下雨,我隻想請你順路把我送到車站。”

這一來,邱領倒有些窘迫了,站在那兒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小秋還想再開口繼續說服邱領,卻被老趙阻止了。

老趙嚴厲地斥道:“行了!別胡鬧了!有什麼事兒等客人走了再說”,轉對邱領道:“孩子不懂事兒,叫你見笑了,你稍一歇,讓懷武替你拿行李去。”

邱領一聽老趙下了送客令,正好也算替自己解了圍,沒等趙懷武行動,便徑自上了樓。

小秋愣了一愣,也快步上樓。老吳急了,匆匆追去,見小秋上三樓、進了自己屋、閂門不出,以為她生悶氣去了,這才稍稍放心地下樓向老趙彙報。

邱領進了四樓客房,剛拿起行李箱,手機短信鈴聲響起。他打開一看,竟是小秋來信:“講點義氣,幫我個忙,助我脫身。別擔心,進城是我的人生路,不因為你。借你做個幌子,多謝啦!!若同意,速回複。”

邱領看著這條短信,心裏突然一陣不高興。幌子?難道這些天自己純屬被逗著玩兒了?這比平添糾纏更不可接受。不可能,這少女看著老練,明明就是一派天真。她什麼意思?單純想讓我把她送到車站?她到底是不是真喜歡我?想著想著,邱領不知出於什麼原因,抬手回複了一條單字短信:“嗯”。

邱領拿著行李下到三樓時,小秋的房門開了。隻見小秋左手行李箱、右手編織袋,背上背了一個碩大的雙肩登山包,左肩背一個單肩超大帆布包、再斜挎一個隨身小皮包。邱領一驚,心想這可真是行李體現決心。他伸手想幫她拿,卻被拒絕。小秋神秘秘地打著啞語,讓他先下樓。

邱領先來到二樓客廳。隨後,大夥兒就伴隨著沉重、狼狽的腳步聲,看見了“壯觀”的趙小秋。邱領沒想到,她還真能一趟把所有行李都拿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