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市集人聲鼎沸,不甚熱鬧。
一個青衫少年穿過繁華的街道走到一間當鋪門口,俊秀的臉上淡淡的愁容。他是書生馮紹明,是一個舉子。
馮紹明站在當鋪門口,手中拿著珠釵躊躇不決。珠釵雕工精美,出自名家之手,釵頭嵌著一顆潔白柔潤碩大的珠子,周邊一圈淺紅色的碎石圍成牡丹花的形狀。斜斜墜著幾根流蘇,墜腳也是閃亮的碎石。這支珠釵是父母定情之物,若不是為他籌集上京的盤纏母親也不舍得拿出,其實紹明又何常舍得。心想:“我暫時把金釵當了,等他日高中,再把它贖回就是。”咬咬牙進了當鋪。
當鋪老板生的獐頭鼠目,捋著胡須上下打量他,滿臉鄙夷之色,張生恨恨不已,換作以前誰敢這樣對他。
老板奸滑之極,見他窮衣破衫,便以為金釵是紹明撿來或者偷來的。伸出五根手指。“五兩銀子。”
紹明家中也曾開過當鋪,這金釵可當得多少銀兩自是清楚的很。他也不和老板辯駁,從老板手中拿回金釵,道:“五十兩,少一兩免談。”
老板一驚,心道:“鄉下人沒見過世麵,定是胡亂開價,我稍微給你抬一下價錢,不信你不當。”篤定的說:“三十兩,我相信沒人會出比我更高的價錢。”
紹明佯裝轉身離去。
老板急了:“回來。”
當鋪老板兀自振振有詞:“我是看你走投無路,就多給你些銀兩。你要知道別人可沒我這麼好心``````”
老板嘮嘮叨叨,紹明隻覺可笑,並不搭話,取了銀兩便走。
回到家中,取出三十兩銀子交於老母。馮母柔聲道:“我平時也花不了多少錢,況且我能自己織布貼補家用,給我留十兩銀子足已。我兒此番上京,路途遙遠,需多備些銀兩才是。”說著拿出二十兩銀子塞回給紹明。
紹明握住母親的手。“娘親體弱多病,孩兒不孝,不能待奉左右,不免掛懷。這些銀兩您留著,兒才能安心趕考。”馮母覺得他說的在理,也拗不過他,便收下了。
明月當空,紹明收拾好行李便歇了。翌日清早,告別老母,獨自上路。雖是形單影隻,但沿途春暖花開,鳥語花香。
去京城大約半個月的腳程,考前一個月必能到達京城。
行了半日,饑腸轆轆,解開包袱準備取幹糧,誰知綠布裏包的竟是二十兩紋銀。馮母怕紹明不會收下便將銀兩用青布包好,謊稱是幹糧放進紹明的包袱中。她自己留著十兩銀子。想起家中老母,不由心頭一酸,淚水在眼眶裏打轉,眼前的景物模糊一片。
一日,行至一座大鎮,街市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喧鬧繁華。紹明尋了一間酒家用飯,付了銀兩,剛一起身,倏地被人撞倒。隻見那人衣衫襤褸,方麵大耳,臉上有一道疤痕。那人低頭道歉:“對不起,對不起。”轉身便走了。
紹明突覺包袱輕了許多,打開一看,銀兩沒了蹤影,隻剩幾件衣服。待要找剛才撞他的人,卻哪裏還有那人的蹤影。他心存僥幸:“那人臉上有一道刀疤,極易辨認。”可詢問了好幾個人都說沒見過臉上有刀疤的人。紹明急的滿頭大汗。
金烏西墜,玉兔東升,紹明於街頭踽踽獨行,不知過了多久,恍惚間走到郊外的關帝廟。夜色下見這廟年久失修,山門腐敗,輕輕一推,竟爾倒在一邊。走進廟去,隻見神像毀破,半邊斜倒,到處蛛網灰塵。悄立殿上,想到自己身世淒涼,他家中本是名振江南的雲祥繡紡,富甲一方,隻可惜父親誤信奸人,中了奸計,萬貴家財落入他人之手,父親受了打擊,一蹶不振,酗酒而死。而如今他身無分文,如何能到達京城,心灰意冷,竟想一死了之,取下腰帶欲要懸梁自盡。眼前晃過馮母的身影,恍然大悟。心想:“我若死了,娘親怎麼辦?我不能死。”走出廟外撿了些稻草鋪在殿內地上,倒頭便睡。
霍地門外傳來一陣快速的腳步聲,腳步聲中夾雜著車輪聲。耳聽這聲音正是奔向關帝廟而來。紹明不知來者何人,怕是盜賊,於是隱身於圯倒的神像之後。片刻間,那聲音走到廟前,停止不動,似乎怕有敵人埋伏,過了一會,聽到有人說:“天色已晚,今晚我們便在這破廟之中暫住一宿。”那些人聽了他的吩咐才進來。紹明探頭一瞧,進廟的是七個人,個個生的膀大腰圓,一襲白衣,每個人身上都帶有兵器,其中六人帶的是大刀,隻有一人手中握劍。那持劍之人三十二三歲年紀,舉止瀟灑,儼然便是他們當中的首領。他們隨身還帶著一口鏢箱。紹明猜想他們是鏢師無疑。紹明所料不錯,那持劍之人乃揚威鏢局的少鏢頭陳威。過了良久,聽他們其中一人道:“大師兄,我們為什麼不走那綺羅山?如果我們走綺羅山便能早一天把鏢銀送到。”陳威神情凝重的說道:“師弟,你有所不知。傳說綺羅山上長著一株火人參,那火人參吸收日月之精華,天地之靈氣.每當正午時分,十五月圓,火人參發出道道紅光``````.”一人插嘴道:“那火人參有什麼功效?”陳威瞪了那人一眼道:“常人吃了能延年益壽,病者吃人了藥到病除,甚至能起死回生。火人參價值連城。這些年,不少人慕名而來,可是進了綺羅山的人仿佛是人間蒸發般,竟是一去不回頭,再也沒有人見過他們,他們至今是生是死無人知曉。曾經有個失蹤者家屬招募了一百個壯丁上山搜尋,101人竟無一人生還。”眾人聽了無不駭然。陳威看看眾人,神情莊嚴,道:“我們走鏢之人,安全是首要。隻要能安全將鏢銀送到,晚一天到又有什麼關係。”紹明心裏鬥然一亮。心想:“我要是能找到那株火人參,上京的盤纏就有著落了。何況這個人所說恐怕是以訛傳訛,當不得真的。但那火人參書上確實有所記載。”“哢嚓”一聲,紹明一不留神踩到地上的樹枝。陳威舉劍喝道:“誰?”眾人舉起兵器護住全身。紹明從神像後走出來,一揖到地。“小生馮紹明,這廂有禮了。”陳威抱拳還禮。眾人見是個文弱書生,戒心去了大半,但仍是目露凶光。陳威老成持重,聽他口音是外鄉人,同在這破廟之中未免太過巧合,心下起疑,問道:“你為什麼躲在這神像之後?”紹明長歎一聲,說道:“小生乃上京趕考的舉子,盤纏用盡,便在這間山間破廟暫時住下。正要睡下,突然聽到諸位的腳步聲,好奇心起,便躲到神像之後想看個究竟。敢問兄台高姓大名?”陳威道:“免貴姓陳。”紹明又是一揖到地,問道:“請問,陳兄適才所說綺羅山在哪?”陳威上下打量他,問道:“馮兄,你問這作甚?”馮紹明道:“我身無分文,如何能上京趕考。唯有找到那火人參,換得一些銀兩。”陳威好文,但因家中是武學世家,不得不棄文從武。他向來對文人崇敬之極,若對他有所求,恨不得傾囊相助。此刻有這契機,便從懷中掏出一綻銀兩,他這樣做也是為了試探他。“我隨身所帶銀兩不多,倒也可馮兄燃眉之急,還請馮兄收下。”紹明推辭道:“陳兄盛意拳拳,我本應收下,隻是無功不受祿,陳兄的心意,小弟心領了。你告訴我綺羅山所在便是。”陳威此時對他再也沒有懷疑,無奈地指了條路。紹明道:“多謝陳兄了。”陳威心想:“我先托住他,待到明日,他或許會想清楚,便不會想著要進綺羅山。”陳威道:“此時天色已晚,不如歇息一宿,明日再去找那火人參。”紹明正有此意。“如此,我便依陳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