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玉珠……”
“玉珠……”
溫柔而低沉的、連連不斷的呢喃呼喚聲響起,是誰在叫她呢?
忽遠忽近,似在耳邊,又如來自識海深處,掙不脫,逃不開,使人感覺如錐刺顳顬,錘擊心口,隻能在這蝕骨之痛中煎熬反複。
“醒醒,快醒醒!玉珠,你又夢魘了!”
陡然被拉回了神智,玉珠睜開沉重的眼皮,這才見到昏黃的燈光下一起做工的丫頭小梅穿著中衣,正滿臉緊張地握著自己的雙肩。
小梅幾乎整個人都趴到了她的身上,額上布著一層細細的汗,見她終於醒來,樸實的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來:
“你總算醒了,你發噩夢,怎麼都叫不醒,我掐了你人中才管用!”
她這一說,玉珠倒確實覺得鼻下人中隱隱作痛起來。
“我沒事了……小梅,謝謝你。”
玉珠呼了口氣說道。
雖然不過認識了月餘,但小梅確實是個淳樸厚道的鄉村姑娘,總以姐姐自居,喜歡照顧她,覺得玉珠年歲小力氣更小,平素總愛在粗活上幫她搭把手。
小梅咧開大嘴笑了:“不妨事,我娘說過,夢魘了隔天早上煮碗薏米湯喝就好。快睡吧,婆婆該念叨咱了。”
外間適時響起了兩聲咳嗽,連帶著翻身引起的床板咯吱聲,隔著本就漏風的薄木板門聽得一清二楚。
小梅趕緊吹了油燈,一頭紮進了玉珠旁邊的被窩。
玉珠在黑暗中深深歎了口氣。
又是噩夢,又是那個聲音……
幾乎每隔三四天,她都會重複陷入這個夢魘裏,她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感覺不到,隻是被來回反複地一聲聲叫著名字。
一片漆黑之中,她就像一個踽踽獨行的孤旅人,沒有來處,沒有方向,亦沒有終點。
……
玉珠是兩個月前被蔣婆婆從自家後院的柴草垛裏撿來的,撿回來的時候渾身濕透,發著高燒,幾乎隻剩一口氣在。
蔣婆婆在餘縣望亭鎮上的大戶做工,與蔣老漢無兒無女一輩子,見著個重病的女娃娃,一時惻隱便收留了下來,延醫問藥,救下她的性命。
玉珠醒來後,隻覺得靈台一片混沌,什麼都不記得,隻除了夢裏那一聲聲的呼喚讓她知道自己叫“玉珠”,旁的便什麼也沒有了。
養好病後,她聽了蔣婆婆的建議,決意攢些銀錢看看這失憶症,或者找找家人,暫時沒有可去的地方,便跟著蔣婆婆進了主家,如今在廚下做事,有吃有住,一旬裏也得半日的空閑。
隻是這夢魘的症狀,是吃多少副藥也好不了的。
第二日,玉珠起的最早,給蔣婆婆和小梅二人都打了水來,小梅開心地接了,蔣婆婆卻心疼地念叨她:“玉珠,你是不是又半夜沒睡?你白日要做活,總這樣被夢魘纏身可不行。街上那張郎中沒本事,今兒給老夫人看病的大夫要進府來,要不我去央告老夫人賞個臉麵,讓她老人家的大夫給你瞧瞧,指不定一副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