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池援喋喋不休的呼聲而繃不住的,還有坐在他倆正前方的戴國超和毛江。

但是很不幸,他倆回過頭來的時候,正好看見池援歪著頭滿眼笑意,捏著一顆巧克力球,光電霹靂一般地塞進了遲騁半張著的雙唇間。

刹那間,畫麵靜止了。

“臥槽!我看到了什麼?”

戴國超心中自問,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覺得自己的眼珠子馬上就要爆裂了。

給遲騁喂東西吃這種事情,連他這個跟著遲騁混了十幾年的跟屁蟲都沒見過,更沒敢做過,如今,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在眼前上演了。

“你們……你們繼續……繼續……友好相處!再見!”

戴國超硬生生地將自己已經僵了的脖子扭了回去。他不敢想象,接下來,將會是什麼樣的暴風驟雨雷霆之怒。這位新同學,果然生猛得如同天外來物與眾不同。

池援沒料到他會將前桌給喊回頭,尷尬無比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這一刻,他突然就後悔了。

他明知道遲騁並不喜歡與旁人觸碰,連走路的時候都盡量與別人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可他還是一時衝動付諸行動。從那兩位瞳孔地震一般的表情,他便已經能猜出結果了。

這方法,大概隻適用於戴國超那樣的人,而遲騁,定然隻會適得其反。

池援偷瞄了一眼遲騁,他甚至不敢抬頭正眼看他。沒有什麼人被再三冒犯還會給予冒犯者極大的寬容吧!他不知道接下來等著他的,會是什麼意想不到的事情。

然而,另他驚訝的是,他戰戰兢兢地等了半天,遲騁卻什麼都沒做,震驚過後,反而將卡在唇齒之間的巧克力球含進了嘴裏,眼神有些複雜地將臉轉向了窗戶。

有那麼一瞬,池援似乎感覺他的眼神裏,掠過了一絲柔和。

靜默了一會兒,遲騁突然起身,疾風過境一般地大步走出了教室。

遲騁!池援愣了一下,心中猛然一驚,起身便追了出去。

池援覺得自己不過隻慢了幾步而已,可等他追出教室門,遲騁就已經不見了蹤影。池援望著空空如也的樓道,失去了追尋的目標。

不知怎麼的,他的腦海裏就閃現出了那個隱約中出現在山牆窗戶上的模糊身影。那個位置,應該是開水間。

池援疑慮了一下,帶著幾分期待走進了開水間。

昏暗不明的開水間裏,果然有一個身影趴在的窗台上,玻璃上隱約映出他模糊的麵容,微仰著頭,似乎在眺望夜空。那樣子,落寞而孤獨。

池援凝望著他的背影,心裏一疼,腳步忽然間變得無比沉重,仿佛每一隻腳下,都拖了一整個世界。

窗玻璃上,池援黑乎乎的影子和遲騁的影子連在了一起,仿佛遲騁借了他一個肩膀,托住了他的下巴。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地站了好久,久到那顆綠茶夾心的巧克力早已隻剩下唇齒間的回甘,久到遲騁的喉結微微一動,脖頸間緊繃到有些僵硬的皮膚仿佛就要開裂。

遲騁已經不記得上一次被喂巧克力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在他的記憶中,隻有媽媽,在他還很小的時候,像池援剛才那樣喂他吃過東西,就是那樣突然的,那樣猝不及防的,滿滿當當的都是驚喜。

就是那一個突然降臨的驚喜,將他自以為早已如磐石般的心被撞開了一道裂縫,有光努力地透了進來,讓他覺得不再那麼陰冷,那麼幽暗。

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兩人就那樣靜靜地站著,看著各自眼裏的風景。直到遲騁覺得眼睛不再脹,鼻子不再酸,他才回過身來。

背光而立的池援,仿佛被鍍了一層淡淡的金光,輪廓柔和而溫暖。

遲騁沒有任何意外,就像知道他肯定會來一般地笑了。

“對不起……”

池援在看著遲騁的背影時心裏想好的千言萬語,就在他說完這句對不起之後,被遲騁的春冰消融一般的笑衝散得無影無蹤了。

“你不必道歉。巧克力很好吃,我……很喜歡……謝謝你!”

晚自習的休息鈴聲適時地響了起來。遲騁向池援微微欠了欠身,越過他往教室走去。

這一次,他沒有再走得追風逐日一般,而是慢慢的,悠閑的,等著身後的人跟了上來。

他倆一前一後地進了教室。

戴國超像是珍寶失而複得似的上下來回地打量著兩個人,末了,還掰著池援的下巴仔細地檢查了一遍他的臉,又掰著肩膀轉了一圈。

簽定完畢,完好如初。他才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遲騁看著戴國超大驚小怪的樣子,有些哭笑不得。

“咋地?你是怕你們家遲騁把我打殘了嗎?看來國超哥還挺關心我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