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子山,地盡寥廓,萬樹蒼蒼。
子夜裏的一場雨,洶湧澎湃,讓山澗裏灼灼似火的梅花凋零貽盡。零落不堪的花瓣交錯疊臥在梅根下,煙霏雪集,於空氣裏氤氳出淡淡清氣,久久不去。
敖寸心一臉無奈地扒著梅枝,鼻息間,殘香清冽。腦子裏飛沙走石般地想搜尋點什麼東西,突聞“沙沙”聲響,頓時風花漫天。
在零香亂舞的背後,那人一身淺青,宛如修竹,臨花而立,風流卓然。
見到來人,敖寸心秀氣好看的眉毛不受控製的挑了挑。
那人卻似未發現敖寸心的存在,低垂了眼,清長的手指隨意地撫過衣袍,衣襟處淡紅的紋花微微一顫,隨著跌落的梅瓣,便鮮活起來。
“你來做什麼。”
敖寸心一如既往地對他毫不客氣,連問話的語調都省了。
他這才稍抬了頭,漆黑的雙眸如夜空下一點星火,亮得叫人發燙。
敖寸心撇著唇角哼了一聲。她並不知道,此時自己微微撅嘴蹙眉的模樣映入他眼中竟是那般的孩了氣。
他忽然想笑。嘴角一勾,便真的眯著眼笑了。
見他如此,敖寸心不免氣惱。
“我煉了一個法寶,你可要試試?”
他說話的語調極為隨意,神情也很是閑淡,仿佛是在談論天氣。
敖寸心專注地盯著他,看見他原本就亮得發燙的眸底星火怦動,盛光微閃,瞬間便燎燃一片。她覺得他實在是個無賴。果斷地搖搖頭。
對於這個人,她是不想理會的。可是,她實在低估了他的嘴巧如簧,終是無可奈何地應了下來。事後想起,依稀記得他說那話時的神情略有些古怪。人不可貌相,說的就是他這種表相老實,卻背藏陰險的無賴小人。
那法寶扇墜大小,通身淡碧,光滑無暇,似玉非玉,似石非石,拾金叫它做流光觖。
敖寸心好奇地盯著它,一眼不錯。待觸上的那一瞬,一絲涼意自指間襲上,侵遍全身。眼前明明滅滅看不真切,懵懵間似有人聲,時而低喃,時而涕泣。風聲忽起,頭不受控製地疼了起來,像有什麼東西在用力啃噬,讓人隻恨不能立即去死。也不知過了多久,疼痛終於消失。眼前漸漸明闊起來,待看清,隻覺恍若夢境。
她怔怔盯了半晌,便雙眼一閉,不管不顧地沉入黑暗。
迷迷糊糊間,她似乎……看見了一個人。
那人默然而立,身形傾長,白色的衣袍流雪一般泛著淡淡清光,於幽謐的黑暗的包圍中顯出一種傲然遺世的味道。
正想上前看個分明,忽聞有人喚她。
“嫂子,醒醒……”
這聲音……似曾相聞。
敖寸心用盡氣力去想,黑沉沉的記憶裏忽地染了一抹白,靈光乍閃,一個人影堪堪而來。她咬了咬牙,尚不及抑住心頭的狂跳,那名字便強硬而迫切地跳出腦海——楊嬋。
夢,這是夢。
敖寸心一陣腹誹,狠狠糾結了眉毛,又再次把拾金罵了個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