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晉江獨發】(1 / 3)

沈明懿站在操場的外麵看她, 一道鐵欄杆,好像隔絕成了兩個世界。

裏麵的世界是幹淨純潔的,外麵的世界, 是肮髒, 是扭曲的。

沈明懿就站在那裏看著她, 直到不遠處體育老師跟幾個男生說說笑笑的過來, 手裏拿著個哨子,準備集合下課,沈明懿這才抽回思緒, 他快步離開。

江鵲聽到體育老師說集合的時候,跟阮佳思一起過去, 抬起視線時,看到前麵一道身影走過,但他走的太快了, 江鵲也隻看到了一個背影。

她沒太放在心上,體育老師人很好,知道他們課業重, 回回都是讓她們自由活動,趁著這個時間背書看題。

解散之後, 中間有個大課間, 往往這種時候同學都愛去學校的超市買飲料買雪糕買零食。

阮佳思也帶著江鵲過去, 恰好撞見了體育委員, 那是個性格開朗,個子很高的男生。

他旁邊幾個男生起哄, 大男生有些不好意思,買了一盒草莓冰淇淋遞給江鵲,不好意思地說, “剛才那個籃球……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

江鵲擺手,除卻各別幾個抱團的女同學,其他的同學都待她不錯,江鵲從一個小山村出來,總將每一份善意都格外的珍視。

那幾個男生開玩笑鬧騰說,“江鵲你接著呀,這不是咱們體育委員特意給你買的麼。”

“別胡說!”體育委員給了他一拳,把冰淇淋塞到了江鵲手裏,然後扯著那幾個男生去打球。

幾個人嬉笑打鬧,江鵲捧著冰淇淋,想給阮佳思。

阮佳思搖搖頭,說生理期剛走,不能吃。

江鵲隻能拿了個小木勺舀著吃,阮佳思沒急著和她上樓,二人坐在道路邊上。

天氣很好,這個大課間有足足半個小時,不少同學都出來了,要麼是男生組團出來打球,要麼是幾個女生去花園裏散步。

江鵲就吃著冰淇淋,聽著阮佳思跟她聊她喜歡的明星和歌手。

雖然她聽不懂也不認識,但她知道這是佳思最喜歡的事情,所以回回都耐心聽著。

“我上次跟你說那個歌手要到淮川開演唱會了。”

“你要去嗎?”

“可能去不了,我們周末有自習,”阮佳思說,“不過我很想去。”

“要不然請假?”

“請假也買不到票,”阮佳思說,“在市體育場,我之前路過,在外麵也能聽到。”

江鵲有點接不上話。

阮佳思笑著看她,“鵲鵲,我覺得你真好。”

“怎麼啦?”

“沒怎麼,就是覺得你真好。”

阮佳思對她笑著,江鵲捧著單詞書,認認真真地聽她說話,雖然有時候二人之間的確有點“代溝”,但一點都不影響這份單純不過的友誼。

教導主任又出來,嚴禁學生坐在道路兩旁的樹蔭下,嘴裏念念叨叨說讓他們去看書複習。

阮佳思拉著江鵲跑回教學樓,然後小聲跟江鵲說,“今天,你早點做完作業。”

“好。”江鵲點點頭。

阮佳思是個很好的女孩,她一樣的善良。

淮川中學可以走讀可以住校,班裏大部分城區的女孩都是家長接送或者自行到校,住校的基本都是市區附近的郊區的女孩。

阮佳思是突然住校的,她見過阮佳思的媽媽,控製欲很強,搬到宿舍的時候非要親自給阮佳思收拾行李鋪床,然後要她每周幾穿什麼顏色的襪子。

阮佳思冷著臉不願接話。

阮佳思的媽媽每周都會來學校,問好多問題。

江鵲起初還挺羨慕,阮佳思就冷著臉說沒什麼好的,住在家裏像坐-牢。

今天是周五,江鵲趁著晚自習寫了一大半的作業,然後要先出去一趟。

宿舍並沒有嚴格的關燈和查寢時間,因為重點班的一些學生還要趁著晚自習結束後去上一對一,到十二點才能回來,周末的時候大部分學生都趁此回家一趟,所以查寢也不算太嚴格。

江鵲也是趁著這個時候坐公交去沈家半山別墅一趟,她平日裏跟沈明懿不怎麼見麵,她隻是跑回去打掃衛生,把早餐做好放進冰箱。

百分之九十的情況下,她也根本見不到他。

她其實也覺得這樣有種意外的和諧——至少在這時,江鵲是真心實意地感激沈明懿。

大概是因為生活的太過黑暗,有一點點善意就會被她無限放大。

江鵲從學校裏出來,計劃著要趕幾點的公交過去,她忽然聽到一陣口哨聲。

回頭看,看到了沈明懿倚靠著她身後不遠處的公交站牌。

他永遠都是短褲和t恤,站也不好好站,雙手插兜,露出的手臂線條修長。

這是隔了很久,江鵲頭一次看到他,沈明懿很高,身形瘦削頎長,他的臉輪廓很好,骨相優越,比學校裏的男生長得都要好看。

可他平時總沒什麼表情,眼睛也明明很好看,卻總是冷冷地看過來,讓人連多餘的話都不敢說。

江鵲很感激他,卻也從心底有點怕他。

江鵲站在原地,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往後看了一眼,沒看到有他的朋友在。

“好巧啊……”江鵲幹巴巴地說,“你怎麼來這了?”

“路過。”

結束晚自習後,江鵲又收拾了一會,已經是快十點了。

馬路上很空曠,很安靜。

沈明懿下午沒事做,從她學校裏出來,去打了個台球,跟宋澤賢幾人混著吃了頓飯,散了場,又溜達回來。

他挺不願意承認,是自己在刻意地等她——也找不到個原因。

大概是想看看,那個體育委員有沒有送她出來?有沒有別的男生圍在她身邊?

看到她自己從學校裏出來的時候,沈明懿莫名鬆了口氣。

“哦……那你要回去嗎?”江鵲說,“最後一趟公交在十點半。”

“嗯。”

沈明懿應了一聲,江鵲站在路燈下等綠燈。

她身上還背著書包,他是知道的,江鵲周末基本都在家裏,默默地在房間裏複習,很少會出來。

他還知道周日下午五點半江鵲會出來等公交,再回學校。

明明都不是什麼重要的大事兒,還是讓他都給記下了,他甚至還知道江鵲幾點睡覺——

有幾回他跟朋友在外麵玩了回來,看到十點半的時候一樓的某個小房間關了燈。

他也會下意識地放輕動作開門。

以前亂七八糟的客廳,幹幹淨淨。

冰箱上還貼了個便利貼,說做了吃的。

沈明懿心裏挺複雜,那真是一種複雜的情緒揉碎在心裏,他浪蕩、了無牽掛這麼多年,突然遇到這樣一點溫暖,讓他心裏滋生出一些強烈的感覺。

可這樣的感覺是什麼,沈明懿不知道。

他沒被人喜歡過,也沒喜歡過任何人,他隻是在下午時看到有人對她笑,跟她說話,一種嫉妒和占有湧上來。

沈明懿也沒想到自己會有這麼一天,跟一個女孩子站在公交站牌下等一輛公交。

馬路上安靜的不像話,附近隻有一些老式小區,亮著燈,路邊的小攤開始收工。

沈明懿偏頭看了一眼,江鵲坐在椅子上,從書包裏拿出了一本書,應該是單詞書,借著路燈的光在看。

他沒上過高中,隻聽說淮川中學學業壓力大。

“這麼用功幹什麼?”沈明懿想找點話,又不知道怎麼開口,語氣怪怪的,“讀書不是為了找工作麼,以後我給你開工資不就得了。”

“我……我想考大學,”江鵲比他還要僵硬,“我想考淮川大學,或者考我老家的學校……”

“你哪兒的?”

“岱省……春新市,春新鎮。”

“那不是個村麼。”

江鵲有點尷尬,點點頭。

“你學習很好?”

“我在班上……二十多名。”

“真垃圾,”沈明懿說,“春新市有什麼好學校?三流本科畢業不也是打工麼。”

“……”

江鵲咬了咬唇,低下頭不說話了。

沈明懿僵硬了一瞬,起初沒覺得自己說的怎麼不對,他是下意識地這樣說,岱省太遠了,她跑那麼遠,他怎麼辦?

江鵲低頭繼續看書。

“你怎麼不想考淮川大學?”沈明懿別扭地又說一句。

“我可能考不上。”江鵲實話實說,淮川是這裏的雙一流,

“真垃圾。”

“……”

“我說淮川大學垃圾,有什麼好的。”

“……”

江鵲動了動唇,抬眼看他,大概是因為他出生在這樣優渥的家庭裏,普通人拚盡全力想要擁有的未來,在他們眼裏又是如此的不值一提。

沈明懿皺了皺眉頭,好像不耐煩,“車怎麼還不來?”

“快了。”

江鵲向前傾身看了看轉彎,果然看到了一輛公交開過來,她把單詞書收進書包。

沈明懿看她,她一張小臉幹幹淨淨——他甚至敏感地揣摩了一下,沒有在她的眼中看到反感。

他略微鬆了口氣,結果公交車開過來,司機對著窗戶擺了擺手,然後那輛公交車直接從他們麵前開了過去。

江鵲一臉茫然,沈明懿更是。

沈家在的地方周圍的交通實在是不太方便,隻有這一趟公交車到,下了車,還要走一會。

“我們怎麼回去?”

江鵲問沈明懿,學校這個地方不是很好打車。

沈明懿掃了一圈,“等著。”

“好。”

江鵲點點頭,沈明懿往馬路對麵走去。

附近光禿禿的一條街,尤其是晚上十點多,幾乎沒什麼車往來。

但是對麵有一個維修單車的店麵,正要打烊。

江鵲坐在椅子上,以為沈明懿是去路口打車了。剛想繼續掏出課本來背單詞,卻聽到馬路對麵不遠處傳來口哨聲。

她抬起頭來看,沈明懿不知道從那裏搞來了一輛單車,

他跨坐在單車上,單腿駐地,“上來。”

江鵲呆愣住,心裏第一反應就是,回去那麼遠的路,是瘋了吧?

“快點。”沈明懿不耐煩。

江鵲想張嘴說什麼,最終還是咽了下去。

說不緊張肯定是假的,江鵲背著書包,根本不知道手要往哪裏放。

淮川的夜景很繁華,卻也很陌生,車水馬龍的主幹道,有一條高架橋。

沈明懿騎著單車帶著她,高架橋的兩側都是綿綿不盡的江水,泛著粼光。

江鵲被顛簸的不行,卻也不敢說話,她小心的扶著座椅的下麵,鼻尖沁出了一層薄薄的汗水,又被風吹的發涼。

沈明懿的白色的棉t被風吹的略微鼓起來,擦過她的鼻尖,他身上有種淡淡的皂香,卻也摻雜著一點煙味。

江鵲不知道他多大,隻聽別人說起,他們的年齡相仿。

可是江鵲也沒見過他去學校,隻能暫且以為是他的生活和她是不同的。

他們兩人都不說話,隻有夜風在耳邊呼嘯。

沈明懿有點惡趣味地加快了速度,正好高架橋的另一端是下坡,單車速度飛快,江鵲被嚇得不敢看,卻又不得不顫著聲音張口,“慢一點行嗎?”

“不行。”

沈明懿也拒絕的幹脆,結果車子騎過一個減速帶的時候震了一下,江鵲的鼻子磕在了他的背上,他倒吸了一口冷氣。

下午沈睿言不知道發瘋扔過來一個什麼,正好砸在那。

後麵的人安安靜靜,氣都不吭一聲。

這一分心,車子晃了晃,有那麼一個瞬間,江鵲以為單車要摔了。

可是沒有,穩穩的停在那。

沈明懿回頭看了一眼,江鵲被嚇得臉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