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常在,這可是比一般人手裏蜀錦還不一般的雲錦,”張淑怡衝著陳常在的背影故意大喊了一句,丹鳳眼上挑,“你確定不瞧瞧嗎!”
陳常在背影一頓,邁出去的腳步踉蹌,明顯加快了腳步。要不是身邊還有宮女攙著,指定得雙腳打絆摔出去。
韓微眉眼含笑地看向張淑怡使壞,隻覺得被找茬的憋悶也散去了不少,心中舒爽好些。
正巧撞上張淑儀看過來的目光,倆人心照不宣,齊齊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韓微向張淑怡服了服身子:“嬪妾謝姐姐解圍。”
張淑怡不甚在意地擺擺手,上前幾步攬住韓微肩膀,一副江湖兒女的豪邁模樣:“你都喊我姐姐了,這都是姐姐應該做的。”
最開始遠遠瞧見張淑怡的時候,韓微還以為她是個難相與的,如今相處下來,她卻覺得張淑怡這人十分真性情,爽口直言,讓韓微心裏鬆快不少。
從小琢磨大夫人那些彎彎繞繞琢磨多了,她也累得很。
倆人一路說說笑笑地走回了韶楓殿。
張淑怡一見韶楓殿,臉沉下來,眉梢揚起來,不悅地掃視了一圈:“這些都是內務府那群狗奴才擺的?”
韓微如今一人住在韶楓殿,地方寬敞,住起來也舒適,倒也沒怎麼在意過屋內的擺件裝飾等物。
她拉過張淑怡坐下,遞上杯茶,笑道:“這些應當皆是符合禮製之物,擺得也挺好的。”
“好什麼好!”張淑怡氣不過,一抬手便指了指前方的屏風,“內務府居然拿這堆破銅爛鐵來敷衍你!”
張淑怡嘴巴一刻不停,把東西批得一文不值:“不說什麼黃梨木嵌珠屏風,但看你這曲屏上的彩繪線條,都已經斷開好些,色澤也暗淡無光,失去了本應該的光彩豔麗。”
“再看看你這砂壺。”
見張淑怡指著自己手裏的茶壺,韓微不解道:“砂壺怎麼了?”
張淑怡見她絲毫沒有自己被內務府怠慢的氣氛模樣,反倒是自己氣得不行:“你都是美人位份了,最起碼也得有套紫砂香竹茶具,萬一聖上過……”
她話說到一半,突然想到什麼,猛然搖了搖頭:“總之,這一切都太敷衍了!”
韓微隻淡淡地笑,反過來安慰道:“沒事,能斟茶便好。”在她看來,這些比在伯府裏條件好多了,好沒有大夫人搓磨,已經好很多了。
張淑怡微愣,前世她搬去韶楓殿,哪哪都不適應,哪哪都不順心時摔碎了一個破舊砂壺,氣憤中與韓微爭執。
她爭得麵紅耳赤、口幹舌燥,韓微隻是安靜地聽她說著,末了才將剛斟好的茶推向她,淡淡地說:“能斟茶便好。”
張淑儀憤憤想,當初她沒條件,如今可不一樣!
她心中下了決定,當下便起身告退。
張淑儀也沒來得及聽韓微說什麼,出門前隻衝韓微揮揮手,說要抓緊回去物色些東西擺件,明日再送過韓微。
韓微攔不住她,隻能眼睜睜看著她快步離去。
第二日便是王貴妃限定的最後一日,韓微理了經書交給朝雨,決定留在韶楓殿裏等張淑怡。
朝雨年歲比瑩飛大些,為人也更穩重,交佛經也不至於忍不下性子跟人起衝突。
可沒等朝雨走出偏殿的大門,就見綠曼領著幾個太監朝韶楓殿內走來。
綠曼注意到朝雨,高傲的眼神略瑟縮了一下,很快就轉移視線,不再去看朝雨。
朝雨怎麼在這兒,韓美人身邊不應該是瑩飛那丫頭嗎?
她走到韓微麵前揚著下巴,趾高氣揚地向韓微行了禮,沒等叫起就直起身子。
綠曼態度敷衍至極:“給小主請安。”
她不屑道:“貴妃娘娘口喻,請小主將佛經送於佛堂,香火繚繞經夜後再去取。”
因著太後信佛,後宮便建了個妃嬪專用的佛堂。門口侍衛看守,除了定時灑掃的宮女太監,僅許妃嬪進入正殿禮佛。
王貴妃這番話的意思,那便是讓韓微親自送去。
韓微沒說話,隻淡淡地看向她:“你也是貴妃娘娘身邊的老人,你規矩如此,怎麼還伺候了這麼些時日?”
綠曼咬牙:“這怕是與韓美人無關吧。”
韓微眼裏泛著冷意,語氣卻溫柔:“朝雨,宮內不敬小主的宮女該如何?”
朝雨抱著經書,板著臉道:“杖刑二十後再長街罰跪三個時辰。”
“你!”綠曼瞪大了眼,“美人不會是想去總管嬤嬤哪兒告我吧?”她絕跡不信,韓美人會去告發她!
她身後是王貴妃,難道韓美人就不怕王貴妃責備嗎?
若是之前,韓微還會顧忌幾分王貴妃的麵子,隻是經過熙雅宮一事,她反倒觀察到王貴妃對綠曼並無十分在意。
韓微沒說話,隻是微笑著看向綠曼。
明明是張笑麵孔,卻硬生生把綠曼看得汗毛直立。
“美、美人,”她說話磕磕絆絆,企圖蒙混過關,“正事要緊,佛經還得……”
話剛說到一半,她眼角餘光一瞥,卻瞥到螢飛領著十幾個宮女太監走進來,堵在了門口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