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靖謙帶著心腹兵馬突襲北燕使團, 十分順利地殺了汝南王,救回了顧錦元。
汝南王此人,往日裏根本不在他眼中, 如今也不過是借著大齊君臣相疑,才敢大搖大擺地在大齊的領土上大擺排場。但他殺的北燕人太多了, 死於他手的重臣宗室也不在少數, 多他一個不多,他並不在乎。
而麵色蒼白的顧錦元一瞧見他,第一句話就是:“你不該來的。”緊接著就軟倒在了他懷裏。
薛靖謙不疑有他,隻當是風餐露宿,連夜趕路, 嬌氣的人兒體力不支。
消息傳回京城, 不遵聖旨的薛靖謙果真被皇帝扣上了意圖謀反的帽子, 官兵四處張貼與他生得隻有四五分相似的通緝畫像, 情況尚還算好, 薛靖謙和顧錦元簡單地易容換裝, 隱與市井之中, 她及笄後,二人普普通通地拜堂成了親,尋常而又驚喜地有了第一個孩子的消息。
薛靖謙花了大價錢悄悄請了城中一位有名的大夫來問診, 卻得到了另一個並不想聽到的壞消息。
“瞧太太這脈象,倒像是之前吃過什麼傷身子的藥或是什麼毒,身子虧空得厲害, 隻怕這一胎……難。”
薛靖謙頓時從要當爹的喜悅中驚醒,手腳冰涼,臉色鐵青。
他總算明白,這些時日他用了那麼多的補藥, 都沒能將阿元從前圓圓的紅潤的氣色養回來的原因了。
怪不得,怪不得三伏天,阿元穿了好幾件,卻仍不覺得熱。
“大夫您不說,我還以為是我來了北邊體質變差了呢。”顧錦元垂眸低笑,手指卻下意識地攥成了拳。
薛靖謙更是心中鈍痛。
她的手,最近一直冰涼得厲害,床笫之間,他還當作情趣,笑她冰肌玉骨,天生的美人,如今想來,隻想狠狠地抽自己幾巴掌。
阿元本就內疚覺得是她連累了他,自認為無關的小事從不說出來讓他煩心的,從前中了這陰險招數的諸多痛苦隻怕也都壓了下去,一字一句都不曾同他提,這才耽擱到了如今……
薛靖謙深吸一口氣:“不知大夫可有辦法為我家夫人調理身子?錢不是問題。”
那大夫聽到顧錦元那一句話就開始眼觀鼻鼻觀心——這種事,多半牽扯到了一些貴胄,他若聽了什麼不該聽的,怕有殺身之禍。而這俊俏的公子一口一個夫人,敢如此僭越,說不定還真是有官職在身……
他搖了搖頭,卻道:“老夫醫術有限,瞧不了這些。老爺您有權有錢的,倒不如及早帶太太去京城找些名醫聖手來瞧,即便是太醫署的太醫,給足了價錢,也是能試一試的。”
京城……
薛靖謙在心底冷笑。
這就是皇帝的目的嗎?
要他如喪家之犬一樣主動投降,乞求他給出解藥,醫治阿元?那等待他的,隻有一個死字罷了。
往前他從來不懼生死,和北燕也好,和邕王也好,都是卯足了力氣往前衝,即便是馬革裹屍了,好歹死後能給母親和長姐掙一份榮光,可如今,他有了新的家人,他怕死,他不願意死。
送走了大夫,薛靖謙將妻子攬進懷裏,低聲道:“阿元,我可能真要做個亂臣賊子了。”
顧錦元睫毛微顫,沉默了片刻,反握住他的手,笑了笑:“好,都聽你的。”
她聽到京城這兩個字就知道,這人為了她,一定是要去一趟的。南邊顧家人的血裏都有桀驁不馴的成分,她也一樣。與其讓薛靖謙為魚肉,皇帝來主宰他們一家人的生死,倒不如殊死一搏,共同進退。
……
永和七年,前定遠大將軍薛靖謙集結了部下,掛上了“薛”字旗,自封為王,真正開始謀反。
對外如利劍的薛家軍,刀刃向內時,竟也是同樣的無可匹敵,勢如破竹。
短短三個月,大齊的土地近乎被薛靖謙的兵馬蠶食了一半,勢頭比起先前的邕王還要瘋狂嚇人。
皇帝日夜難眠,等發現數月前顧家借著祭天的借口轉移了絕大部分嫡係的事情,更是勃然大怒,當即圈禁了仍然留在京城的南陽大長公主和顧家小將軍,並將西山大營的兵權收了回來。
如今的顧家,再不是皇帝信任的心腹臣子了。在皇帝眼裏,他們隻是反賊薛靖謙妻子的娘家人。
但這番舉動仍然無濟於事。
薛家軍一日日地迫近京城,皇帝將西山大營的兵馬和宮裏的禦林軍都布在了自己周圍,形成鐵桶之勢。
然而到了最終那一日,訓練有素的西山兵馬忽地倒戈,變成了刺向皇帝最鋒利的刀劍,禁宮內殺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
本應在府裏被圈禁的顧晝擦拭著手裏的刀劍,表情漠然。
薛靖謙就是顧家的前車之鑒,皇帝如此多疑,再不值得他們信任。不管是為了胞妹還是為了顧家的血脈,他都聽從了母親的指派,在這一年裏,將西山大營的兵馬徹徹底底的收為了他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