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遲聽完,問道:“你打算讓大皇子自己查?”
“大皇子不是受人控製的傀儡,他參與國這麼多年,早就有自己的勢力了,查出些蛛絲馬跡不難,”徐牧神色嚴肅道,“我要查的是那個白先生,若我猜的不錯,他就是當年做移魂之術的人,大皇子這麼多年的藥也出自他手,還有那舊宅子裏的陣法和符紙……”
“他是道門中人,”鍾靈川道,“移魂之術是禁術,尋常道士即使知道步驟也無法完成,此人必定道行不淺,精通丹藥又熟知陣法。”
徐牧握緊手裏的劍柄,沉聲道:“道門一向不參與朝堂,他不僅入世,還用如此陰毒的禁術害人,我定要抓住他。”
說了這半天的話,薑遲才注意到徐牧肩上空空,便問:“你那隻鳥呢?”
“辦事去了,”徐牧看了眼鍾靈川,嘲諷道:“不像有些人,來守夜還能睡著。”
沒等鍾靈川說話,薑遲先語氣不快道:“睡覺你也要管?你不困你怎麼不留下來守?”
“你們兩個人守一個小姑娘還不夠?”徐牧收了劍往外走,路過鍾靈川,看了他一眼,這回語氣不像嘲諷了,倒有些恨鐵不鋼:“你行事怎麼還如從前一般?這麼多年了,總以為還有人能護著你麼?”
鍾靈川垂眸,語氣淡淡道:“不勞你費心。”
鍾靈川背對著薑遲,薑遲看不見他的神情,但猜他聽了這話心裏肯定不舒服,雖然徐牧言語中未提及,但如今鍾靈川沒有師門可依,難免聯係到當年滅門之事,薑遲知道這是鍾靈川心中抹不去的傷,怎容得旁人再提?
薑遲不滿道:“你走是不走?不走就留下來守夜。”
“我不知你底細,也不知你來曆,更不明白你為何要找死來蹚這趟渾水,”徐牧看向薑遲,“但若是不想死,碰到危險就傳個紙鶴給我。”
盡管徐牧依舊是那副不討人喜的冷淡模樣,薑遲卻在他話裏聽出關切來。
薑遲道:“叫你來陪葬?我可不想跟你共赴黃泉。”
徐牧輕哼一聲,道:“別太自大,自大的人都短命。”
“你為何咒他?”鍾靈川的眉毛擰起來,“我不會讓他有危險。”
“說得好聽,那你別睡著。”徐牧瞥了鍾靈川一眼,收了劍就走了。
薑遲重新在角落坐下來,見鍾靈川還站在原地,便道:“得了,別聽他瞎說,我守著呢。”
“我來守,你睡吧。”鍾靈川挨著薑遲坐下,“你昨夜都沒怎麼睡。”
“無妨,我一向覺少,”薑遲見他還是搖頭,不肯再閉眼,也沒見多少睡意,於是道:“睡不著就說會兒話吧,反正嘉寧現在也聽不見。”
鍾靈川曲起一條腿,手搭在膝蓋上,好半天才問了一句:“我像小孩子嗎?”
“嗯?”薑遲想起前幾日鍾靈川站在小攤前,直愣愣地盯著孔明燈的模樣,答道:“有時候確實有點幼稚。”
鍾靈川轉頭看他,有些忐忑道:“你覺得煩嗎?”
“我每次都說要打你,可真打過你麼?”薑遲意外地看著鍾靈川,“之前我讓你別跟著我,你非得跟著,你還怕招人煩?”
“怕,”鍾靈川彎下腰,他把臉埋下去,聲音沉悶:“怎麼會不怕呢?但是我沒有地方去了,鹿門觀十年前就沒了,我小師叔也不要我了,我要是不跟著你,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兒。”
薑遲一想起他從前的遭遇就忍不住心軟,問道:“你不是說要去找趙前輩?”
鍾靈川道:“他居無定所,我不知道他在哪兒,隻能等他聯係我,已經半年都沒有他的消息了。”
鍾靈川背靠著牆,側頭的時候鳳眸裏泛著點點淚光,讓薑遲想起初春的雪水,原本來自凜冽的寒冬,卻因為暖意而融化,澄澈、幹淨,彙入山澗之中,連溪底的卵石都清晰可見。
誰看著這樣一雙眼睛,能絲毫不動容?
但動容歸動容,薑遲心中仍有諸多疑雲,他始終不相信在青石鎮與鍾靈川相遇是偶然,因為從第一次見麵起,鍾靈川就表現出過分的熱情。
若他性格如此也就罷了,但經過後麵的相處,薑遲發現鍾靈川並不是個自來熟的人,他對生人的態度很淡漠,甚至有些刻意的疏離,話也不多,少有情緒外露的時候,常常是一副沒事別找我、有事也與我無關的模樣。
但是每當鍾靈川轉頭看向薑遲,就像小孩子見到了糖葫蘆,眼睛裏亮晶晶的。
從第一次見麵開始,鍾靈川就仿佛認定了什麼似的,非得跟在薑遲後麵,這讓薑遲很難不深思。
或許鍾靈川從前真與他有過交集?
但鍾靈川從沒提過,直接問他定然不肯說,薑遲隻能套一套他的話,問道:“你我相識不過數月,你為何一定要跟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