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徐氏遺言(1 / 3)

“你意思是說,太後不願意?”尤氏不屑地笑了聲,“隸兒,你何時變得是非不分了?太後有什麼理由不願意做這個事?倘若太後不願意,何必之前主動讓人與我提及這個事?”

“母親。你認為這事兒是太後自己想起要做的嗎?”朱隸說這話時,慢慢吃了口茶,不緊不慢,紋絲不亂。

尤氏益發不可思議的口氣說:“怎麼?不是嗎?”

“母親是不是忘記了?護國公府人越多,對於皇家來說,是越好的事,還是越壞的事?”

尤氏臉上劃過一抹驚詫,瞬間沉了下來:“當然是不怎麼好的事了。”

“這就對了。這樣不得力的事兒,為什麼太後之前想做呢?”

其實這個答案根本不需要多想。尤氏內心裏深深地吃了一驚。原來皇家裏打的是這個算盤嗎?因為想著逼走她現在的這個兒媳婦。

“母親。”朱隸的聲調沉穩地說,“母親你是個聰明的人,孩兒和敏兒一直都敬重於母親。母親不該被對方拋出的誘餌混淆了視線。”

“可是這事兒——”尤氏重振起精神,說,“她不走,不離開護國公府不就一切順理成章了嗎?哪戶人家不給自己家兒子納妾的?她難道在家裏是沒有家教嗎?不知道自己老公必須有幾個女人侍奉嗎?”

聽到尤氏這話,朱隸深深地皺了下眉頭,茶盅重重地一放在桌子上。

被這個聲音震到的尤氏,不可置信地看著兒子:“隸兒,你——”

“母親不要忘記了。當初孩兒是個死人,敏兒沒有顧忌這點義無反顧嫁到護國公府,嫁給本王,可如今,新婚不到一個月,母親硬要讓孩兒納妾,這無疑不是針對敏兒嗎?”

“我哪裏針對她了?!”尤氏生氣地說,“納妾是哪家哪戶都有的事兒!不是唯獨我們護國公府。她要是連這點都不能接受的話,認為她是高人一等,她想走就走。我們家供不起這尊大佛!”

尤氏的吼聲,連在門口守著的幾個丫鬟婆子,都能聽到一清二楚。

方嬤嬤心頭一陣緊張。尤氏不知道而已,可是,她們這些跟著李敏許久的人,都是知道李敏脾氣的。李敏放話了說是要走,肯定是會走的。到時候尤氏會不會後悔了,可就難說了。畢竟連太後都聲張要挽留李敏。

話說,尤氏怎麼會一時糊塗了呢。現在朱隸都一開始把話挑明了,說明這事兒對護國公府的利弊。可是,尤氏一點都不能接受。究其原因,可能是婆媳之爭。尤氏自認為是這個府上最高女主子,想怎樣就怎樣,哪怕是自己兒子,都是不可以插手這個事的。因為娶什麼老婆,納妾不納妾,不是兒子作主張,是父母做主張的事。

李敏在房裏,讓念夏關上門,再等春梅說。

春梅這個丫頭,平日裏都不喜歡做聲的,所以,反而好做暗探。李敏當初帶這幾個人過來時,早先做好了她們各自的分工。

比如念夏,李敏讓她主要是在台麵上動作,因為念夏根本按捺不住性子,但是能多少唬住人。春梅性格文靜,擅長打聽。尚姑姑經驗多,宮內經驗尤其多,可以當她內外的參謀。

對著李敏,春梅點了點頭:“大少奶奶,奴婢都打聽過了。是大少奶奶這樣想的沒有錯。夫人她之前嫁入護國公府時,當時老太太已經都不在了。”

當初尤氏之所以可以在護國公府裏一手遮天,除了自己老公疼愛以外,更重要的是,上麵公公婆婆都已經死了,當然沒有人可以和尤氏作對,給尤氏心頭添刺了。

真是知心彼心的東西,尤氏沒有過這種經曆,怎麼可能完全理解她李敏。要尤氏想,尤氏肯定會說,我當時沒有婆婆,可你現在有婆婆。是不是你李敏該首先想著孝敬,想著首先要聽婆婆的話。

李敏默然的臉容,讓春梅和念夏兩個丫鬟心頭裏都一揪,生怕她會做出什麼事來。

“大少奶奶——”念夏不禁抽了下鼻子說,“奴婢早在尚書府的時候說過,無論小姐要做什麼事都好,奴婢和徐掌櫃王德勝,一輩子都是二姑娘的人,絕對不會離開二姑娘的。”

李敏抬頭看到她們兩張比她更糾結的臉,突然感到想笑。她自己都早已想得開,沒有想到兩個小丫鬟比她更想不開。

“沒有什麼好想的。女子本該自強自立。”李敏對她們兩人說,聲音溫和,聽不出什麼憂愁悲傷的味道,仿佛在安慰她們兩個小妹妹一樣,“這樣的事,其實哪家哪戶都有,早該想到的。”

可念夏和春梅,都能從她後麵半句話裏,聽出一絲失望的意味。

李敏本來想,大叔是與眾不同的,因為第一次出現在她麵前的大叔,怎麼看,都是一個與眾不同的男子。或許,他與眾不同,可是曆來忠孝兩難全。母親媳婦一塊落水,他能救誰?

作為孝子的他,不想母親光想著她,不是被天下詬病嗎?

千算萬算,隻是萬萬沒有算計到,自己婆婆的強勢。

尤氏是個,外表看起來溫和無比,其實內心裏很獨攬大權的人。

她李敏算錯了這一點,雖然來到護國公府與這個婆婆相處一段日子以後,平常兩人見麵還算相敬如賓。危險時刻,涉及到護國公府的利益,尤氏也會惦記她李敏的安危。可是,婆媳之間的感情,不像母女深情,永遠隻能僅限於此。尤氏,她永遠要強勢過她李敏。倘若做婆婆的不能壓住她這個兒媳婦,不能讓這個兒媳婦就範,在尤氏來看,是不可以想象的事。

尤其是,如果他去尤氏麵說,說自己根本不想納妾隻要她李敏一個的話。尤氏怎會不想到是她李敏搶了她尤氏的兒子,從不恨到恨她李敏都有。

尤氏這些心思,恐怕早被那些人摸透了。所以,昨晚上太後當著她李敏的麵能放出那樣的話,當場聽見的那些人吃驚歸吃驚,臉上,卻沒有很快露出失望,因為她們知道,這事兒肯定沒完!都是做人家媳婦的,怎麼會不知道婆婆的心思!萬曆爺每年每月每日,無時無刻都在享受新歡。太後和萬曆爺隻要新皇子公主出現,隻要是女人生的,都高興的要死,哪管這個女子是不是像唐修容那樣的蠢貨。

女子在這個時代的價值,隻有生孩子。

她李敏已經是幸運多了,要不是因為是穿來的,比這個時代的人,多了幾分靠譜的專業知識可以自食其力,否則,早就落到和這些女子一樣隻能對著鏡子自己垂憐自己的境地。

走吧。

李敏的心裏冒出一個念頭。

她不可能讓他做一個不孝敬母親的兒子,而再說什麼都沒有用。尤氏的心裏肯定是現在越恨她李敏了。她李敏不可能趕尤氏走,不是嗎?永遠是做兒媳婦的要比婆婆吃虧。

“給我安排輛車,我去見一個人。”李敏吩咐。

念夏馬上跑出去,找王德勝備車,而不用護國公府裏的車。

這個動靜,立馬讓府裏的管家察覺了。管家告訴給方嬤嬤,方嬤嬤這個心頭更急了,想著進不進去彙報。

花廳裏,尤氏和朱隸兩個人坐在那裏,有一炷香的時間都彼此沒有說話了,在尤氏吼出那段話之後。尤氏眉頭絞到緊緊的,想,莫非以後兒子隻聽那個女人的話不聽她這個母親的話了。如果不是她尤氏能力可及的地方,她尤氏當然不會黑白不分,隻顧自己。但是,明顯在納妾這個事上,李敏作為兒媳婦是不對的,不孝道的,不懂得為老公著想的。

是皇家那些人的計謀也好,她李敏倘若為自己老公和她這個婆婆著想,更應該在這個時候和她尤氏站在一塊兒,給老公納妾,納的越多越好,這樣,皇家的計謀不是迎麵而破了嗎?

方嬤嬤在門口猶豫的樣子,被朱隸瞧見了。隻聽朱隸一聲,喊方嬤嬤進來。

聽到朱隸喊,方嬤嬤硬著頭皮走了進去,對著他和尤氏說:“大少奶奶一個人坐車出去了,不讓我們這些奴才跟著,隻帶了她娘家的人。”

尤氏臉上驀然是吃了一驚,李敏知道了,知道她這個婆婆的意思,竟然敢和她這個婆婆對著幹,這是在給她尤氏下馬威嗎?

狠狠地一拍桌子,尤氏道:“以後你們也不用聽她的話行事了。”

“母親。”朱隸開口。

尤氏瞪向兒子:“怎麼?現在是你母親的錯了嗎?你看看,如今是誰給誰擺架子?”

朱隸沒有接聲,可是,那雙隱隱藏著慍怒的眼睛,讓尤氏觸到時內心一駭閉住了嘴巴。

尤氏那一刻甚至忘記了這是自己的兒子。說起來,自小,可能是因為朱隸都是從小跟隨她老公進出軍營,尤氏帶小兒子朱理的時間比較多,朱隸幾乎是由她老公以及老公那些愛將一手帶大的。

朱隸敬重這個母親是有,可是論感情,從小在軍營裏滾大,朱隸與自己死去的父親,以及軍營裏的那些兄弟們感情最深刻。

說是隻娶一個妻子,他這話不是亂說的,因為他父親,他父親最好的兄弟,娶的都隻是一個老婆,從不納妾。

朱隸喜歡這種單純的夫妻關係,一對一,沒有第三者,隻有一份最誠摯的愛情,杜絕了猜忌,杜絕了府裏無窮無盡的相鬥。可是,在這樣婚姻關係中得利的尤氏,怎麼能沒有想到這些呢?

尤氏從兒子的雙眼裏讀到了一股深深的失望,這讓她肺裏驀然倒抽了口涼氣,同時怒火中燒:憑什麼?!

朱隸起身,站起來時,背對著尤氏,低沉的聲音說:“母親可能不知道,外界的傳言其實有誤。之前母親可能聽到的都是,是三皇子不要敏兒,實際上,是敏兒不要三爺。”

“什麼?!”尤氏從椅子裏跳起來,呼呼地喘著氣,隻覺得這事兒越來越離譜了。李敏有什麼條件不要朱璃?這意思是說她李敏眼界甚高,有本事可以不要她護國公府嗎?

朱隸深沉的墨眸,掃了眼尤氏的臉上以後,收了回去,什麼都沒有再說,負手走出了花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