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小姐……”
如江眼簾微垂，信手攪勻琥珀色咖啡杯中的細小波瀾。她著一身筆挺的墨綠色陸軍軍官常服，頭發幹淨利落地束成馬尾，露出瑩白如玉的前額。空氣中略嫌曖mei的藍調音樂層層暈染，她背後便是巴洛克的背景牆——雖然景與人不合拍得很，卻情理之中地招人眼球。
對麵端坐著的男士見她出神，仿佛更緊張了一些，不自覺直了直脊梁，加重語氣複又喚了一遍：“溫小姐。”
如江這才警醒過來，掩飾般地啜了一口咖啡，微笑道：“什麼事？”
她這局促一笑，一雙杏眼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種澄澈而慵懶的情態，倒把一身軍裝帶來的凜冽之感壓下了幾分。
那男士覺得受到了鼓勵，也自顧自地笑起來，順便抹了一把額上細汗，道：“溫小姐，你看，我們喝完咖啡去哪兒逛逛比較合適？”
如江溫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傅先生，我覺得我穿這身衣服去哪兒逛都不合適。”
“那……那倒也是，”傅先生有些尷尬地笑了一聲，試圖換個新話題，“那麼溫小姐休假的時候都喜歡幹些什麼呢？”
如江認真想了想，道：“睡覺。”
“睡覺……”傅先生無意識地重複了一遍，實在接不過話頭，隻好硬著頭皮又問，“溫小姐，能不能問一下你的聯係方式？”
如江放下咖啡杯，似笑非笑地應了：“好啊。我的手機號碼是123456789，歡迎打電話給我。”她特意強調了“歡迎”二字，表情誠懇，無懈可擊。
“這個號碼……”
“怎麼了？”如江眨了眨眼，恍然大悟，“不好意思，我忘記手機號都是11位數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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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對麵的男人終於找到借口離開，如江麵前的咖啡杯也見了底。她又點了一杯水果茶，才不緊不慢地從挎包中掏出手機，撥出那個熟悉的號碼。
兩秒鍾之後，電話接通。一個猶帶睡意的女聲遙遙傳來：“喂……”
如江咬了咬牙，皮笑肉不笑：“張大律師，下午好啊。”
電話那頭，張曇一個激靈從被窩裏爬了起來，賠笑道：“嘿嘿嘿……這不是昨天剛接了個CASE麼，看材料一直看到三點半呢，困死我了。”
可惜解放軍同誌的注意力可不是那麼好轉移的：“困死了還有精力算計我，張曇你出息了啊。”
張曇理不直氣不壯，隻好繳械投降低頭伏法：“解放軍阿姨，我錯了。我不該騙您去相親，您把我拖走掃射五百回吧。”
“少來這套，子彈用在你這種人身上都嫌浪費。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二十分鍾內出現在我麵前，不然……”
送茶水的服務生不經意抬了抬頭，不幸目擊了如江隱隱透著邪惡氣息的笑容，手一哆嗦，差點沒把桌子掀了。
如江正好講完電話，“啪”地一聲把手機合起放到桌上，抬頭對還愣在原地的服務生微笑道：“有事麼？”
“沒……沒有。”
服務生抹了把汗，逃也似的走開了。如江以手支頤，好整以暇地看著他的背影，忽然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她有那麼可怕麼？這是這個下午，第二個在她麵前落荒而逃的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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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電話，張曇悶頭裝死了三分鍾，終於長歎一聲，認命地坐了起來。
麻利地換上最簡單的白T和鐵灰色牛仔褲，張律師拖著巨大的彩繪帆布包，素麵朝天地出了門。誰曾想剛走到樓下，就被人叫住了：
“小張，去上班呢？”
張曇立刻停下腳步，笑吟吟地道：“阿姨買菜回來了啊。”
隔壁家的阿姨點了點頭，又問道：“聽說你要搬走了，有沒有這回事？”
“可能吧，具體怎麼樣還要看單位的安排。”張曇含糊其辭，“阿姨，那我先走了。”
目送今年以來的第六任鄰居漸漸走遠，張曇搖搖頭，把帆布包甩到肩上，繼續向咖啡屋的方向急行軍。她也不想這樣頻繁搬家的好不好，問題是今年以來接的案子一個比一個棘手，對頭也一個比一個猖狂，看準她一個單身女性，專門揀軟柿子捏。她搬到現在住的這個小區才一個半月，門鎖就“莫名其妙”被撬壞了三個。張曇早已看慣了這種把戲，倒是把鄰居嚇壞了，天天都要往她房裏望上三四回，生怕在自家旁邊發生人命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