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眼中有淚光閃過:“你生下來不到一個月,他就說要給我一筆錢,讓我離開,他會好好撫養你長大……我不同意,他就威脅我說,我是個沒有經濟能力的黑戶,如果不把孩子交給他,那麼一旦度過哺乳期,他就去法院告我,剝奪我的監護權,到時候孩子還是會被判給他,而我則會被遣返回珀爾帕星……我還是沒同意。我想,哪怕能多陪你一天也是好的,至於哺乳期之後的事,就等哺乳期之後再說吧……可再後來,他又改口了,說如果孩子跟我養出了感情,那麼他就……就也不要這個孩子了,他會直接去舉報我,到時候我和孩子都會被遣返回珀爾帕星……你知道嗎,在我出生的地方,人們吃不飽穿不暖是常態,有時候,哺乳期的母親甚至會餓得連奶水都沒有……我不能讓你跟著我回到那種地方……我不敢賭……”
女人說到這裏,再度嗚咽起來:“可是他說過會好好對你,會好好撫養你長大……他明明這樣答應我了……”
許星河看著她,突然很難過。
他很想告訴他的親生母親,首都星不是珀爾帕星,在聯盟出生率如此低下的如今,依照首都星對於新生兒的保護重視程度,哪怕是偷渡去的女人,一旦被發現懷孕,也可以帶著孩子在首都星生活下來。
也就是說,她當初其實完全可以留下,甚至可以享受著政府的一係列福利,過得很好。
他父親騙了她,而她成長的環境和她接受的教育,也讓她覺得這一切是理所當然的。
她或許也想過放手一搏,隻是最終,就像她說的那樣,她不敢賭。
即便從結果看,她還是賭輸了。
自己被送進了福利院,而她也被遣返回了珀爾帕星。
許星河隱約感覺到掌心有點刺痛,一低頭才發現,指甲幾乎嵌進了肉裏。
他無力地鬆開了手,心想,都已經這種時候了,跟她說這些話又有什麼意義呢?
她的一生充滿了謊言與欺騙,難道還要在最後時刻告訴她,她又被騙了嗎?
許星河深吸一口氣,盡可能地放緩了聲音,安慰她道:“別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看著他,再次伸出了手。
這次許星河沒有躲,而是輕輕回握住了她的手。
女人知道他在騙自己,卻還是微笑著點了點頭:“好。”
敲門聲響起,幾名醫生和護士走入室內,來進行例行檢查和更換藥物。
女人剛剛的情緒波動太大,似乎耗盡了所有力氣,不等檢查完畢,就撐不住重新陷入了昏睡。
許星河在她床前做了好久,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的醫生護士,才終於起身,輕手輕腳地朝門外走去。
淩長風在病房門外,已然守得有些暴躁了。
他低頭看了眼表,他的小配偶已經進去快一個小時了。
他像隻不安的獅子一樣開始在病房外來回踱步,低氣壓令周圍守衛大氣不敢出。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小配偶消失在他的視線範圍內將近一個小時這種事,好像突然變得令他有些難以接受。
終於,房門被再度推開。
許星河走了出來。
淩長風連忙快步迎上前去,低頭打量著對方:“你還好嗎?”
許星河心裏堵得發慌。
他搖了搖頭,抬頭問淩長風:“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
淩長風沉默了。
雖然秦遠經常調侃說他是萬能的,但是麵對生老病死,萬能的聯盟元帥也無能為力。
許星河在他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心底突然生出了一種徹頭徹尾的無力感。
淩長風有些擔憂地望著他的小配偶。
後者大概不知道,自己此刻臉色有多糟糕。
像是大雨天被淋濕了毛的小貓,茫然無助,讓人想把他揉進懷裏好好安慰一下。
淩元帥向來是個行動派,他是這樣想的,所以也這樣做了。
他張開雙臂,將許星河一把擁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