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我從師大畢業,如願成為京北一中的一名教師。之所以說如願,是因為愛極了學校的清幽。當然,清幽的學校不少,難得的是鬧中取靜。

報到那天,在校長辦公室,我遇到了另一個新來的老師,姓古。我們一見如故,經過申請,成為舍友。校辦的王姓同事,帶我們去新宿舍,順便熟悉一下環境。步著一條筆直的甬道,看到邊上立著幾棟四層矮樓。外牆由古樸的紅磚砌成,上麵有大片大片的爬山虎,紅綠交雜,甚是好看。再細看,方見半遮半掩的“教學樓”“食堂”“學生宿舍樓”等字。甬道盡頭,是功能齊全,設施完備的現代化操場。我和古老師都歡呼雀躍起來,為能有這樣完美的減脂運動場地。王老師心情複雜地說:“你們很幸運,可以享受這麼好的設施。幾年前,操場還沒有硬化,這裏是另一個模樣。尤其是到了夏天,雨水充足的時候,草就會瘋長起來,有的地方會有齊腰那麼深。校園裏的孩子們,常常在這尋寶探秘,是難得的樂園呢。隻是,許多孩子長大後,不知道去了哪裏……”在王老師的感歎聲中,我們仿佛聽到了孩童的嬉戲聲,仿佛看到他們正快樂地穿梭其中,玩著遊戲。遺憾的是,童子草叢遊樂圖,我是無緣見到了。當然,不同時代的孩子們有不同的歡樂,也無需傷感。我們隨王老師斜穿過操場,終於到了一排庭院前。這一排,約有十來個獨立小院,並列在操場北側。

我們來到最右邊的小院前。王老師指著“梧桐小築”的小木牌,說聲到了。她輕叩幾下帶有年齡感的木門,略略抬高聲音喊著“葉老師”。隨即聽到一陣腳步聲,吱扭一聲,木門從裏麵拉開,走出一個中年男子,約四十五歲上下,雖經歲月,依然可見儒雅風流,這就是葉老師,庭院的老主人。“來了,快請進……”他對我們一笑,閃到一邊,讓我們先進。我對他很有好感,點頭示謝。

走進庭院,除了幾隻打包好的箱子,可見的便是各種花草。“好香啊!”古老師讚道。我也深吸一口氣,果然。春季已過,哪來的陣陣花香?王老師和葉老師聽到後,隻是淡淡一笑。院子西南角有株梧桐,應有些年歲了,烈日炎炎下,枝繁葉茂,仿佛張開的傘蓋,遮下一片蔭涼。樹下有張石桌,旁邊擺著四個石墩。我見之甚喜,忍不住前去試坐。“喜歡吧?這還是我親自上山,從朋友那兒尋來的,可是費了不少功夫呢。夏日夜晚,一盞清茶,可以邊納涼邊賞夜色。幸運的話,還能聽到幾聲蟬鳴。這也是人生樂事……以後,就歸你們了。”葉老師說時,雖微笑著,卻難掩淡淡的哀傷。走進屋內,竟是三間屋子。中間為客廳,正上方的牆上,掛著一幅字,上書“靜坐聽蟬”四個顏體大字,很有力道。“這是我寫著玩的,見笑了。如不嫌棄,就留下奉贈吧。”葉老師給人以謙謙君子的感覺。“您太客氣了,這字很見筋骨。我求之不得,多謝您!”這謝很是真誠,我也真的喜歡這字。我練過幾年歐體,也試寫過顏體。知道要寫出顏體的筋骨,非數十年功夫不成。再看屋中擺設,除了幾張桌子、幾把椅子,兩個空書架,兩張板床,兩個衣櫃之外,幾無其它。

“葉老師,這就走嗎?”王老師看看空空蕩蕩的屋子,幾乎無法自製。

“嗯,這就走。葉方已在國外聯係好了,馬上就過去。”葉老師眼裏閃著光。

“你和吳老師都走了,小紫雲怎麼辦?”

“小紫雲,她……已經是大姑娘了,交給她姥姥,我們是放心的……”葉老師似乎有很多話想說,最終還是硬咽了回去。王老師點點頭,他們對彼此知根知底,我和古老師卻是一頭霧水。由於初次見麵,也不好太過好奇與隨意。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故事,隨風而逝,也未嚐不是一種圓滿。葉老師轉向我和古老師,“以後,你們,就費心照顧一下院子裏的花花草草吧。”我們說放心後,便和葉老師告別。王老師卻是再三告別,方帶我們離開。

走出屋子,出了小院門,繞過右牆,有一條小徑。小徑右邊,便是低矮的鐵質護欄牆,牆上爬滿了月季,花朵正燦然地綻放,隨風飄蕩著花香。我終於知道他們不解釋花香的原因了,這種賣著關子被發現的欣喜,是別人無法替代的。轉過小徑,眼前豁然開朗。一個狹長的院子,把十來個獨立庭院連成一片,偶見人行,他們相互打著招呼,都是很熟識的樣子。“時間長了,你們就知道了,住在這裏的,要麼是同事,要麼是同事家屬,大家都很熟了。你們剛來,就住進了梧桐小築,是多少人豔羨的事呢。”王老師笑道。“為什麼呢?”古老師好奇地問,我也靜待答案。“因為,你們住進了一中最美的院子……”這樣一說,我倆頓覺是幸運兒了。

居住環境熟悉得差不多了,王老師要先回辦公室,讓我倆隨便逛逛,下午三點找她辦理入住手續。我們一番感謝,便開始了雙人之旅。大院子的中間,有一扇大鐵門,鐵門右側,設有門衛室。我們準備出門看看,這庭院外麵的熱鬧街市。此時已過午時,肚子早就饑腸轆轆了,正好一道解決吃飯問題。門衛姓李,王老師已告訴我們。我們走進門口,正要喊聲李師傅,卻見他笑盈盈地出來了。“你倆就是新來的老師吧,聽說要住進梧桐小築了。真是好——福——氣——啊!”這“好福氣”三個字,他是拉長了音來說的。“哪裏?哪裏?……”我倆都不好意思起來。李師傅打開大門,我倆又是一陣謝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