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太子和八阿哥在京城,是如何兄弟同心其利斷金。隻說胤禛出京之後,整個人就像脫了韁的野馬,盡情撒歡。
少年意氣,身量初成,早不是當年頭一次出京的那個小豆丁了。
這幾年他雖然不大進無逸齋,但教他的揆敘本身文采騎射都不錯。他跟這揆敘雖然學不成個大儒,也做不了大將軍,可騎馬射箭也都拿得出手,看文言文也能當日常文字了。
“四爺,您慢點當心前路。”
出了城外十裏亭,他便一揮馬鞭,駿馬長嘶一聲飛躥而出,嚇了揆敘一跳。
同行的隆科多哈哈大笑,對著揆敘喊了一聲,“揆二爺別慌,待我追上四爺,一定保證四爺的安全。”
話音未落,他已經連人帶馬飛弛而出。
這位也是少年心性,俗稱不靠譜。
回去無奈的搖了搖頭,轉頭間臉上便掛滿了謙和的笑容,對身側那騎著毛驢,身著道袍,頭戴逍遙巾,臂挽拂塵的老道說“四爺也是在京城憋得久了,猛一出來,難免興奮。”
這個老道道號玄真,是皇甫老先生舉薦給胤禛的。
能被皇甫老先生專門舉薦過來的,道行肯定不低。一手禦劍術出神入化,據說是能在千裏之外取人首級。
至於是真是假,胤禛不知道,也沒試過。他總不能為了印證這個的真假,專門讓玄真道人去殺個人吧
不過,自從他來了之後,這幾年胤禛不方便出京,哪處官員上折子,說自己治下有了靈異事件,都是玄真道人去處理的。
他處事還算公正,又懂得避嫌,並不插手當地的政務,在康熙麵前也掛了號,還曾專門召見過他。
不過,玄真道人並不喜歡沾染俗世,也不願意太過遵守俗世的禮節。康熙見了他一回,就不大樂意見他了。
對此,這老道士也樂得自在。沒有妖邪需要他除的時候,他便窩在隨顧園裏,或找芍藥仙子品茶,或和別的同僚切磋道法,日子過得很是悠閑。
前些日子,他去雲南鏟除一個吸食人精氣的花妖時,被那花妖的毒粉傷了元氣。
這次神仙島之行,胤禛本來是不準備帶他,讓他安心在隨顧園裏養傷的。
可是,玄真道人卻堅決要求隨行,無論誰勸都不管用。
他來了也有三四年了,還是第一次對一件事這樣執著,明眼人都知道必有緣故。胤禛感念他這幾年的襄助之德,不忍心讓他失望,便答應帶著他一起去。
至於他一定要去的原因是什麼,既然他不願意說,胤禛也就沒有追問。
此時,麵對揆敘替胤禛挽尊,玄真道人捋著胡須爽朗一笑,“四爺這樣就很好。少年人嘛,總還是得有些朝氣。像納蘭公子這樣的,就太過老成了。”
揆敘沒想到,他替胤禛圓場,倒把自己給圓進去了,登時哭笑不得道“道長就別笑話我了,我孩子都快出生了,哪裏還算什麼少年人”
是的,當年從盛京回來不久,明珠就進宮請了旨,讓揆敘和耿格格完婚。
揆敘繼承了他阿瑪明珠的優良傳統,不是那種愛拈花惹草的人。耿格格也賢淑文雅,夫妻二人都屬於文學愛好者,很有共同話題,因此感情極好。
隻是,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他們夫妻固然恩愛,卻也有一樣煩惱。
那就是成婚已有三載,耿格格的肚子卻半點動靜都沒有。
本來揆敘是不著急的,至於明珠夫婦,容若膝下已有兩子,他們不缺孫子抱,也沒有催促的意思。
但他們不著急,耿格格自己著急。
特別是前年,容若右遷入禮部做侍郎,帶著妻妾兒女回京之後,她每每看著侄子侄女在大嫂膝下承歡,眼裏的渴慕都要溢出來了。
見妻子思子成魔,揆敘便領著她一起去拜訪了皇甫老先生。
皇甫老先生研究醫術已經有幾百年了,什麼樣的疑難雜症沒見過
他仔細診治過後,給夫妻兩人都開了方子,一直喝了半年苦藥,才遵照老先生的醫囑停了藥。
直到去年中秋,耿格格在太後娘娘的壽康宮裏,被太醫整出了喜脈,到如今也有七個多月了。
如果不出意外,等他孩子出生的時候,他肯定是不在京城的。
對於不能陪伴妻子生產,揆敘心裏十分歉疚,臨行之前特意花心思準備了重禮,分別拜托了母親覺羅氏和大嫂管氏,請求她們照顧自己的妻子。
他們三兄弟本是一母同胞,自幼感情就好。揆敘對管氏這個大嫂又自來敬重。對於他的囑托,管氏欣然應允。
雖則如此,揆敘心裏猶放不下。此時提起即將出生的孩子,就不免想到挺著大肚子的妻子,臉上現出一抹悵然。
玄真道人人老成精,轉瞬間便明白他為何如此,樂嗬嗬地說“納蘭公子放心,尊夫人這一胎,必然母子均安。”
“當真如此,便借大師吉言了。”
想到玄真道人的本事,對於他說的,話揆敘還是相信的,臉上的神情登時便放鬆了。
玄真道人笑著提醒道“四爺已經走遠了,咱們也快追上去吧。”
揆敘直起身子,手搭涼棚往遠處招了招,隻見胤禛和隆科多的身影已經變成了兩個小黑點,急忙道“小生先行一步,道長隨後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