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梁爺爺”這三個字傳入耳中的時候,他竟有些陌生的茫然之感。
片刻之後,這股陌生感才慢慢褪去,讓他無比真實地意識到:自己已經回到了京城,回到了天下紛爭的漩渦中心,再也沒有江湖之遠的自在肆意了。
他的腳步頓了頓,低聲問追上來的揆敘,“咱們回京之前,是不是應該先第一道折子?”
揆敘神色凝重,眼中露出愧色,“此事,是屬下疏忽了。”
或許這一趟真的是離京太久,四爺這個主子也真的是太好伺候,他竟然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主憂臣辱,主辱臣死。
因為他的疏忽,竟然讓四爺看一個閹人的臉色。揆敘目光一厲,在心裏重重給梁九公記了一筆。
他記得,乾清宮的幾個大太監,得萬歲爺倚重的,不止梁九公一個。
胤禛安撫性地拍了拍他的手,樂觀地說:“吃一塹長一智。咱們倆都記住這次教訓,下回就不會再吃這種虧了。”
揆敘沉著臉,重重地點了點頭,“門下……奴一定會記住的。”
——他險些又疏忽了,如今已經回京了,他們對四爺的自稱,也應該換回來了。
想到這裏,他喊住了法保,“法保兄,往後可不能再自稱門下了,要自稱奴才。”
說來也是好笑,他們這些滿洲八旗貴族,生來便是皇家的奴才,這是他自幼便習慣了的事實。
但“奴才”這兩個字隻是幾個月沒用,再出口時,他竟然有些不習慣了。
果然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嗎?
如果胤禛聽見了他的心聲,一定會認真地告訴他:不,這與奢簡沒有任何關係,隻是沒有人天生就喜歡做奴才而已。
誰的骨頭天生就是軟的?
能堂堂正正地站著,誰願意奴顏婢膝地跪著?
隻是從前,揆敘從來沒有機會意識到這一點。自從跟了胤禛之後,他們二人就相互影響。
胤禛從他這裏學來了更多的政治智慧,他也從胤禛那裏覺醒了自愛自重。
隻不過,自幼便熏陶他至深的政治智慧,讓他潛意識裏察覺到,這種想法太過危險。
他的身體自動開啟了自我保護機製,讓他下意識地忽略了這種覺醒。
可是,他這突如其來的覺醒就像蓮子一般,哪怕深藏千年,隻要遇見了適合的水土,依然會迅速萌芽。
一行三個人,唯有法保全然不在狀態,猶在迷惑地問:“為什麼,四爺……”
“先前是出門在外,四爺不想暴露身份。如今已經回京了,一切自然該回到從前。”
揆敘覺得腦殼疼。
出門在外的時候,他覺得法保蠢萌蠢萌的,逗起來挺有趣兒。
可是回京之後,法保智商上的短板就暴露的太過明顯了。
要知道紫禁城可是號稱石頭都會說話的地方,裏麵的人個個都是人精。
很多時候你覺得自己說的話沒有任何問題,實際上也真沒什麼問題。
但若是被有心人聽了去,刻意曲解一番再傳播出去,就完全是另外一副樣子了。
像法保這樣的,實在是太容易成為別人攻訐四爺的突破口了。
想到這裏,他又忍不住多嘴叮囑了一句,“日後法保兄若是無事,盡量少出門。”
話音剛落,他自己就意識到要糟。
——法保一心和他爭鋒,又豈肯聽他的勸?
果然,下一刻法保就炸毛了,“你什麼意思?我告訴你,別以為回京之後,我就怕你了。”
那引路的小太監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了頭,顯然是沒想到,竟然有人敢在乾清宮這麼鬧騰。
已經意識到副本更新的胤禛麵色一變,低聲喝道:“法保,住口!”
乾清宮的主人可是這天下最大的一尊佛,若是愛了那位的眼,便是把自己搭進去,也不一定能撈回法保。
按住法寶之後,他借著衣袖遮掩,從儲物鐲裏摸出一個五兩重的小元寶,塞到了那小太監手裏。
“這位公公,法保這人心直口快,但是有口無心。”
那小太監微微一笑,“四爺放心,奴才什麼也沒聽見。”
——這麼好的向四爺示好的機會,他是傻了才會往外推。
把胤禛送進偏殿之後,小太監等著侍奉的宮女獻了茶,迅速在胤禛耳邊說了一句,“奴才小安子,代魏公公向四爺請安。”
然後,他才從容退去。
做好事不留名,從來不在紫禁城的生存法則之內。
作者有話要說:告訴大家一個不幸的消息,由於最近我家寶總是生病或受傷,再加上過年家裏忙,我終於把存稿浪完了。
我……盡量保持不斷更吧……(抱頭鼠竄)
還有就是,為了保證每天能夠按時更新,更新時間換到每天中午十二點。
麼麼噠!